陸星辭的耳尖“騰”地紅了。他下意識摸了摸袖口的玉佩,冰涼的玉質卻擋不住掌心發燙。
那年他才八歲,手指還夠不到古琴的最低音,是林昭哥把自己的奧特曼玩偶塞進他琴盒,說“怪獸最怕這個”。
如今那玩偶早被磨得沒了鼻子,卻還擺在他琴房的櫃子裡,旁邊堆著陸星眠每年給他畫的“古琴鎧甲”——畫裡的古琴總穿著帶星星的披風。
“媽媽就彆取笑我了,”他清了清嗓子,指尖在虛空中撥弄著琴弦,像是在預演《茉莉花》的調子,“演奏會那天,我想把薰衣草籽裝進香囊,掛在琴上。
老師說古琴要養,我覺得它聞著花香長大,彈出的調子也會帶甜味。”
“這個主意好!”林昭正蹲在地上給石榴樹澆水,聞言直起身來,水珠順著他的指尖滴在青石板上,濺起的水花裡映著晚霞。
“我上次去考古現場,看到古人給樂器裝香料的匣子,咱們也給星辭的琴做個,就用爺爺書房裡那批紫檀木,比當年裝琉璃劍的盒子還結實。”
陸辭年眼睛一亮:“那批紫檀木可是我跟老李磨了三個月才換來的,本來想給你做個硯台盒。”
他故意板起臉,卻在看到林昭撓頭的模樣時繃不住笑,“罷了罷了,給星辭的琴用,比裝硯台更體麵。
當年你爺爺的胡琴,就是用檀香木做的琴筒,拉出來的《二泉映月》都帶著鬆木香。”
說到胡琴,林瀾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往屋裡走:“我去拿樣東西。”眾人隻見她快步穿過回廊,裙擺掃過廊下的蘭草,留下一串淡淡的香。
片刻後,她捧著個錦盒回來,打開時,裡麵躺著把烏木胡琴,琴杆上纏著圈紅綢,正是當年陸辭年父親留下的舊物。
“這胡琴,”陸辭年的聲音有些發顫,伸手撫過琴筒上的蟒皮,“還是當年我跟你爺爺學拉琴時用的,後來搬家時不小心磕了琴軸,就一直收著。”
林瀾笑著把胡琴遞給他:“前陣子請樂器行的師傅修好了,你聽聽。”
陸辭年接過琴,手指有些生疏地搭上琴弦,試拉了個音,清越的調子像山澗的泉水,瞬間漫滿了院子。
孩子們都安靜下來,連石榴樹的葉子都仿佛停了搖晃。
“拉段《茉莉花》吧,”林諾輕聲說,“跟星辭弟弟的古琴合著來,肯定好聽。”
陸辭年點點頭,閉目調整呼吸。陸星辭默契地抱起身邊的舊古琴,指尖落在琴弦上。一老一少,一把胡琴一把古琴,兩個時代的旋律在院子裡交織,像兩條纏繞的河。
胡琴的醇厚混著古琴的清冽,把滿院的茉莉香都揉進了調子?,聽得張媽直抹眼淚。
一曲終了,陸星眠忽然鼓起掌來,巴掌拍得通紅:“太好聽了!比我在音樂廳聽的還動人!”
她跑到陸辭年身邊,指著胡琴上的紅綢,“這紅綢像不像石榴花?等薰衣草開了,咱們換薰衣草編的繩子,肯定更漂亮。”
“好啊,”陸辭年把胡琴遞給她,眼神裡的溫柔能淌出水來,“到時候讓你星辭哥教你拉,咱們祖孫三個合奏,給你奶奶當睡前曲。”
正說著,林敘拎著個竹籃從外麵回來,裡麵裝著剛買的葡萄,紫瑩瑩的像串瑪瑙。
“剛碰到王總,”他笑著把葡萄分給眾人,“他說弄了新的東西,讓咱們明天去拿,還說要給星辭的演奏會寫條幅,就用他新練的隸書,說比當年給博物館題的字還精神。”
“王爺爺的字確實好,”林昭咬著葡萄說,“上次我去他家,看到牆上掛著幅《蘭亭序》,說是照著當年在古玩市場淘的拓片臨的,墨香混著他醃蘿卜的鹹香,特彆有味道。”
提到古玩市場,陸辭年忽然來了興致:“等過幾天,咱們全家去趟潘家園,給星辭的古琴挑個玉軫,給眠眠的石頭配個底座,再給年年淘個青花筆洗,給樂樂找塊好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