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邁巴赫滑出市精神衛生中心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車窗外的路燈一盞盞掠過,像被風吹散的星子,落在白恩月的瞳孔裡,卻映不出半點光亮。
她靠在後排,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屏幕還停留在她一個朋友的最後一條回複上:
【我會幫你問問,儘量能找到創傷後應激障礙這方麵的專家。你先彆急,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白恩月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才像回過神一般,輕輕吐出一口氣。
如果有鹿忠顯出手,也許不要半天就能找到這樣的專家。
可現在,白恩月卻不能借助鹿家的力量,隻能以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以不至於影響鹿家的臉麵。
她又點開另一個對話框,指尖懸在鍵盤上,卻遲遲沒有落下。
她閉上眼,腦海裡卻全是蘇沁禾枯瘦的手指、青紫的針孔,還有那一口咬在她手腕上的疼。
不是疼。
是疼到麻木之後的清醒。
車子駛入鹿宅雕花鐵門時,小徑兩旁的夜燈剛亮,暖黃的光暈像一層柔軟的紗,輕輕罩在草坪上。
白恩月推門下車,裙擺掠過青石板,發出極輕的沙沙聲。
前院,小秋正抱著兔子玩偶,踮腳和竹羨青揮手。
“老師明天見!”
孩子聲音脆生生的,帶著剛下課的雀躍,像一串銀鈴滾過夜色。
竹羨青彎腰,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溫和得像春末最後一陣風:“明天見,小秋同學。”
她抬頭,目光恰好對上白恩月,微微頷首:“鹿太太。”
白恩月走上前,嘴角揚起一點疲憊卻真誠的弧度:“今天辛苦竹老師了。”
“應該的。”竹羨青笑笑,目光在她眼下一掠而過,像看見什麼,卻什麼也沒說,隻輕聲補了一句,“小秋今天很乖,您放心。”
白恩月點頭,目光落在小秋身上——孩子正踮腳去夠竹羨青手裡的紙袋,裡頭裝著今天竹羨青給她不止的作業,在紙袋的邊緣還沾著一點湖藍顏料。
她忽然想起蘇沁禾在玻璃上寫的那個“家”字,心臟像被什麼輕輕掐了一下
竹羨青上車前,最後看了她一眼,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如果需要聊聊,隨時給我電話。”
白恩月一怔,隨即輕輕點頭:“謝謝。”
車燈亮起,緩緩滑出大門,尾燈像兩粒暗紅的星,消失在夜色儘頭。
小秋撲進她懷裡,兔子玩偶的耳朵蹭在她腕口,帶著一點草屑和顏料的味道。
“姐姐,你回來啦!”
孩子聲音軟軟的,卻像一把小鉤子,把她從深淵邊緣一點點拉回來。
白恩月蹲下身,掌心貼上她發頂,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麼:“嗯,回來了。”
她頓了頓,指尖拂過小秋鼻尖一點鉛筆灰,“今天學了什麼?”
小秋掰著手指數:“算術、英語、還有——”
她忽然壓低聲音,像分享一個巨大的秘密,“竹老師說,誇我特彆聰明!”
白恩月笑了,眼尾卻泛起一點潮濕的弧度。
“小秋確實很聰明。”
小秋點點頭,隨即又皺起細細的眉:“姐姐,你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