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安檢口外,黎院長把手裡那隻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遞過來,壓得她指節發白。
“槐花乾、醃蘿卜......”老人聲音啞得像被晨風磨過,“江城可買不著這個味兒。”
白恩月雙手接過,指尖觸到包底那罐用舊毛巾裹得嚴嚴實實的玻璃糖——是她七歲那年第一次發燒,院長連夜騎車去鎮上買的同款。
“院長……”她聲音哽住,後半句“我長大了”終究沒說出口。
小秋踮腳,親在黎院長的臉上,奶音帶著剛哭過的鼻音:“院長奶奶,我和姐姐還會回來看你和哥哥姐姐們的。”
黎院長彎腰,粗糙的掌心擦過小秋的臉蛋,把淚痕抹成一道亮晶晶的線:“好,隨時歡迎。”
廣播開始催促登機。
白恩月牽起小秋,轉身前忽然回身,像十七歲那年第一次離家那樣,把額頭抵在老人肩上:“我保證,下次一定帶鳴川一起回來。”
黎院長笑著點頭,銀發在風裡晃了晃,像一簇不肯熄滅的雪。
“去吧。”她輕輕推了兩人一把,“隻要想我,我一直都在這裡。”
隱隱約約,白恩月似乎看見院長和那梧桐一般長出了深紮在這片土地的根係。
小秋一步三回頭,直到看不見黎院長的身影,才攥緊白恩月的手,小聲卻堅定:“姐姐,我們下次回來,給院長奶奶帶個親手烤的蛋糕,好不好?”
白恩月握緊她,掌心相貼的溫度穿過安檢門。
登機廊橋儘頭,晨光正好穿過玻璃穹頂,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白恩月自始至終都沒敢回頭。
“回家嘍。”孩子輕聲說。
飛機滑出跑道那一刻,白恩月透過舷窗,往孤兒院的放向看去。
那顆梧桐已經在她記憶之中紮了根。
她知道,等下一次,它會長得更高,更綠。
而她們,也一定會回來。
......
江城午後,暑氣蒸騰。黑色邁巴赫穩穩停在t3航站樓外,老周替白恩月拉開車門。
“太太,小秋小姐,一路辛苦了。”
白恩月望向窗外,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老周啟動車子,“太太,上次您收拾好的東西,我已經讓人送到新家了。”
“那我們現在回家嗎?”
白恩月回過神來,抱著睡眼惺忪的小秋,“先去新家吧。”
老周在後視鏡裡笑了笑:“收到,太太。”
車速放緩,空調溫度剛剛好,小秋窩在白恩月懷裡,兔子玩偶的耳朵被壓成柔軟的弧度。
二十分鐘後,車子拐進一片高檔小區。
白恩月按下車窗,草木與水的氣息撲麵而來——
“姐姐,有噴泉!”
小秋突然清醒,鼻尖貼著玻璃,眼睛亮得像兩顆剛擦亮的星子。
大門緩緩開啟,老周把車停在私家車道。
白恩月先下車,替小秋解開安全帶,順手把兔子玩偶塞進她懷裡:“來,牽好我的手。”
“好耶!”
小秋蹦下來,奶咖色背帶褲上沾著長途旅行的褶皺,卻擋不住她的雀躍。
“老周,你先回去的吧,等會我自己開車回來。”
“好。”
......
玄關的感應燈亮起,暖黃的光像一條柔軟的毯子,把兩人裹進懷裡。
白恩月彎腰替小秋脫下小短靴。
“歡迎回到我們的新家,小秋。”
她聲音低而軟,指尖在密碼鎖上輕輕一按——
“嘀”的一聲,門開了。
撲麵而來的是淡淡的橙花與雪鬆香,混著一點點新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