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休息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老太太徐徐起身,白恩月迅速伸手去扶。
老太太卻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不要緊。
“沒事的。我自己回房間就行了。”
白恩月也沒再堅持,隻是緩緩鬆開了手。
“奶奶,剛才我給您帶的那個藥材,您讓他們給用熱書煮十分鐘後,然後再用來泡腳。”
老太太原本以為是用來喝的,她最討厭苦味的東西,更彆說中藥了。
直到聽到最後兩字,她原本皺緊的眉頭,此刻才舒展開來。
白恩月笑了笑,帶著幾分寵溺,“奶奶您放心,我知道您不喜歡苦的東西。”
老太太爽朗一笑,“好了,那我先去休息了。”
“小秋那孩子既然要和你一起睡,那今晚就應該不會哭鼻子了。”
話落,白恩月目送老太太消失在花廊的儘頭。
白恩月緩緩舒了口氣,將心中的雜念拋去幾分,她轉過身,輕手輕腳地合攏花廳的燈,沉香餘味還在空氣裡緩慢漂浮。
她剛轉身,走廊儘頭便傳來一聲極輕的呼喚——
“恩月。”
鹿琳抱著一隻深墨綠的短禮盒,緞帶在昏黃壁燈下泛出柔軟的銀光。
她快步走近,聲音壓得低,卻掩不住雀躍:“明天就忌日,我原想等儀式後再給你,可又怕你忙忘了。”
“這是我和嘉明的一點謝意,還請你收下。”
白恩月下意識伸手去推,“三姑,上次嘉明的事我隻是順手遞了份簡曆,真不用——”
可鹿琳卻不肯退讓,帶著幾分強硬地將禮盒塞進白恩月的手中。
“不是貴重東西。”鹿琳把禮盒往她懷裡一塞,“我自己縫的蘇繡,不值幾個錢。”
“不論如何,都是你給了嘉明這次機會。”
白恩月看著這個精美的禮盒,可不像是不值錢的樣子。
但是想到是對方自己繡的,白恩月這才收攏指尖,不再推辭:“那我收下了,謝謝三姑。”
“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手藝不精,還請你不要見笑。”
緞帶滑落,緞帶末端的銀鈴“叮”地一聲輕響,空靈悅耳。
盒蓋揭開,墨綠綢緞襯底上,靜靜躺著一方折得方方正正的蘇繡——
月光色真絲為底,一寸見方,卻繡著滿幅初春的杏花。
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見線頭,花瓣由極淺的粉過渡到極淡的胭脂,像天邊最後一抹晚霞被揉進了絲裡;花心則用金棕絲線勾出極細的脈絡,燈光一照,竟微微浮起一層柔金,仿佛能聞到杏花的清甜。
白恩月屏住呼吸,指尖懸在半空,怕驚擾了這幅靜止的春風。
“三姑……”她聲音輕得像怕碰碎什麼,“這還叫技藝不精?”
鹿琳站在她半步之外,袖口彆著的素白小花被燈影拉得細長,聞言隻是彎了彎眼睛:“手生了,線頭藏得不夠好。”
白恩月卻看得分明——
杏枝從右下角斜伸而出,每一道彎折都用深淺不一的灰綠絲線鎖邊,遠看像水墨暈開;近看,那些灰裡竟摻了極少的銀絲,於是枝椏在燈下便泛起一層極淡的月華,像覆了薄霜。
她指腹輕撫過花瓣,觸感比嬰兒臉頰還要柔軟,針腳卻穩得像一條不肯偏移的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