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我是不是不該瞞著鳴川?”
白恩月把空杯子捧在掌心裡,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聲音低得像怕驚動空氣裡的塵埃。
李嬸把湯勺擱回盅裡,發出極輕的“叮”。
她沒有急著回答,隻是側身替白恩月把枕頭墊高,動作慢得像在替誰撫平褶皺。
“太太,您想聽真話?”
白恩月點頭,眼神亮得近乎脆弱。
李嬸歎了口氣,粗糙的掌心覆上她單薄的背脊,一下一下,像在哄一個做了噩夢的孩子。
“您做得對。”
四個字,砸得白恩月眼眶驟熱。
“蘇夫人病得突然,又趕上少爺最忙的時候。您要是真說了,他當天就得把董事會掀了。”李嬸聲音低而穩,像一口老井,再大的風也吹不皺水麵,“您不是瞞他,是在替他擋刀。”
白恩月指尖一顫,杯子差點滑落。
“可我怕……”她聲音哽住,“怕他知道了,會覺得我越俎代庖。”
“少爺不是糊塗人。”李嬸替她攏了攏散在肩頭的濕發,指尖帶著廚房常年浸出的煙火氣,“您想想,他小時候發高燒,老太太瞞著他爸,說隻是小感冒。後來他知道,有沒有怪過老太太一句?”
白恩月怔住。
“沒有。”李嬸輕聲補完,像在講一個隻有她們知道的秘密,“他隻會心疼您一個人扛。”
窗外的雨徹底停了,陽光斜斜地切進來,落在李嬸銀白的鬢角上,像給她鍍了一層柔軟的光。
“太太,您不是聖人,也不是盾牌。”她拍了拍白恩月的手背,掌心粗糲卻溫暖,“您隻是太愛他,愛到連委屈都舍不得讓他嘗。”
白恩月忽然低頭,把臉埋進李嬸的肩窩。
“哭吧。”李嬸像抱小秋那樣抱住她,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哭完了,天就晴了。”
良久,白恩月抬起濕漉漉的眼睛,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要是他真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李嬸笑了,眼角的皺紋裡藏著歲月磨出的溫柔。
“他要是怪您,我就拿這湯勺敲他腦袋。”
白恩月終於破涕為笑。
李嬸替她拭去淚痕,像替誰擦去一場舊雪。
“太太,您記住——”
“真相並不一定會傷人。”
陽光徹底鋪滿房間,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而且,彆忘了,以後你是這鹿家的女主人。”
“能有你這樣的大局觀,雖然以我的身份說這話可能有些不合適,但這也是少爺和鹿家的福氣了。”
李嬸拍了拍白恩月的手背,替她掖好最後一道被角,這才起緩緩起身。
“太太等著,我給您煮點小米南瓜粥。南瓜是今早剛到的,甜得跟蜜似的,正好補補脾胃。”
她聲音不高,卻像把整座鹿宅的煙火氣一並端了進來,讓白恩月覺得一陣安心。
看到李嬸轉身進了廚房,白恩月靠在床頭,指尖還殘留李嬸掌心的粗糲溫度。
窗外的雨徹底停了,陽光像被篩過的金粉,落在床頭她和鹿鳴川的合照上,晃出一小片溫柔的光斑。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市精神衛生中心的值班電話。
“您好。。”
“鹿太太?”值班護士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相比昨晚整個醫院的人都沒有能睡個好覺。
聽到白恩月的聲音,對方卻立刻清醒幾分,“蘇女士昨晚十一點二十分送回病房後,生命體征平穩,傷口已重新消毒縫合。”
白恩月指尖微緊:“她……情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