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把輪椅停在玄關,彎腰替白恩月係好那條薄羊絨披肩——淺駝色,是鹿鳴川去年冬天在維也納帶回來的。
“太太,曬半個小時就回來,天氣預報說等會風會有點硬。”
她聲音低,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篤定,像哄孩子。
白恩月默默點頭,她便推著白恩月進了電梯。
電梯下到一樓,“叮”一聲,門滑開。
雨後的小區像被重新洗過,草坪綠得發亮,梔子葉上滾著未乾的水珠,偶爾一陣風,碎鑽似的雨點就簌簌落下。
幾個小孩騎著滑板車呼嘯而過,笑聲撞在牆壁又彈回來,像一串清脆的鈴鐺。
李嬸把輪椅推到銀杏樹下。
陽光透過枝葉,在白恩月膝頭灑下一塊一塊跳動的光斑,像有人把碎金撒進她的掌心。
她下意識伸手去抓,卻隻抓到一捧帶著青草味的暖風。
“這風真好聞。”
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久違的鬆弛。
不遠處,物業的小姑娘正彎腰給花壇裡的繡球換水。
她抬頭衝白恩月笑,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成彎彎的月牙:“太太,今天太陽可會疼人,您要是覺得曬就喊我,我把傘給您送來。”
白恩月點頭,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認真看繡球,還是去年秋天在老宅——那時花球是深紫,如今換成了藕荷,像季節替人翻了一頁新日曆。
銀杏葉沙沙響,一隻黑白相間的喜鵲落在低枝上,歪頭打量輪椅上的新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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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跳了兩下,尾羽一翹,竟把一片葉子抖落在白恩月肩頭。
李嬸笑著伸手拈起葉子,順手彆在輪椅把手上:“喜鵲登枝,好事將近。”
白恩月沒接話,隻是抬眼望向遠處——
人工湖的水麵像一麵剛擦亮的鏡子,倒映著雲朵和屋簷,也倒映著她微微舒展的眉心。
有風掠過,湖麵皺起細紋,她忽然想起昨晚電話裡賀臨那句“再拖下去,腦區損傷不可逆”。
那團陰影剛要浮上來,卻被一陣更暖的風吹散——
一個穿橙黃背帶褲的小男孩追著泡泡機跑過來,晶瑩的泡泡在她眼前炸開,濺起一點薄荷味的涼意。
孩子回頭衝她咧嘴笑,缺了門牙的笑容像一枚小小的太陽。
白恩月下意識彎了彎嘴角,指尖在輪椅扶手上敲出一聲極輕的“噠”。
李嬸蹲在草坪邊,替她把滑到腰際的披肩重新理好。
“太太,您看那邊。”
她努努嘴。
銀杏林深處,一對白發老人正互相攙扶著散步,老爺爺手裡拎著收音機,咿咿呀呀放著周璿的《天涯歌女》。
老奶奶走兩步就停下來,替他拍掉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再笑著繼續往前。
他們的背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像兩條安靜流淌的河,經過歲月,也經過此刻。
白恩月忽然覺得胸口那塊壓了整夜的石頭,被風悄悄磨平了一個角。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混著泥土、青草和遠處麵包房的奶油香,像有人把世界調成了一杯溫熱的甜牛奶。
“要是小秋小姐在就好了。”
“那要熱鬨許多。”
白恩月默默點頭,似乎小秋和雪團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她們在草坪上追逐著,邀請白恩月也加入她們的遊戲。
“李嬸,帶我去湖邊轉轉吧。”
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點自己都沒察覺的輕快,“今天天氣確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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