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蒸汽還未散儘,白恩月裹著浴袍,赤腳踩在溫熱的風口旁。
鹿鳴川一手握著吹風機,一手輕輕撥弄她濕淋淋的發梢,細軟的發絲在他指縫間滑過,像一條不肯停留的河。
“再低一點。”白恩月微微側頭,聲音混著水汽,聽上去有些不像她。
鹿鳴川把風溫調低,指腹順勢替她揉了揉後頸:“今天張教授給我發消息,說發布會流程可以再壓縮。”
白恩月睫毛顫了下,沒接話。
“我在想,”他關掉吹風機,聲音低得幾乎貼在她的耳骨,“如果能把發布會提前,就能早點把媽接回家。”
白恩月垂在身側的手倏地收緊,指尖陷進浴袍的絨毛裡,像抓住一把隨時會碎的雪。
“醫院那邊說,媽最近情況穩定,隻要家屬簽字,就能出院。”鹿鳴川沒注意到她的僵硬,繼續道,“我想讓她第一眼看見的是我們成功。”
白恩月抬眼,鏡子裡映出他們交疊的身影——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眼神柔軟得像剛化開的蜜。
她忽然想起精神病院那扇鐵門,想起蘇沁禾腕間蜿蜒的血線。
“恩月?”鹿鳴川喚她,指尖穿過她半乾的發尾,“你覺得呢?”
白恩月深吸一口氣,把臉埋進他肩窩,聲音悶在襯衫的紋理裡:“……好。”
鹿鳴川笑了,重新按下吹風機,熱風呼呼地卷起她的發梢,也卷起她眼底一層未落的潮意。
鏡子裡,她的唇無聲地動了動——
“對不起。”
吹風機的轟鳴蓋過了她心跳的轟鳴,鹿鳴川的指尖溫柔地穿過她的發。
這一夜,白恩月睡得安穩。
第二天清晨,江城五點半的霧氣剛被路燈烘出金邊,鹿鳴川就被白恩月牽出了家門。
她額前的碎發還沾著一點晨露,人已經坐在了副駕駛,電腦包擱在膝頭,像一件來不及卸下的盔甲。
“恢複精力的你真可怕。”
鹿鳴川把空調調到二十六度,順手替她攏了攏外套。
白恩月卻搖頭,指尖在鍵盤上敲出一連串極輕的嗒嗒聲——
【eveos進度壓縮方案v1.0】
六點四十,慧瞳研發部燈火通明。
張教授端著保溫杯站在白板前,眼底熬出的血絲像兩條不肯熄滅的火線。
“各位,”他聲音不高,卻足夠讓所有人同時停下手裡的活,“鹿總的意思: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把原定三十天的發布周期,壓進二十五天。”
“也就意味著,我們要趕在apha發布之前,就要完成eveos的最後階段。”
空氣像被驟然抽乾。
有人手裡的咖啡杯“當啷”一聲磕在桌沿。
“不是壓縮,是拆解。”
白恩月站在投影前,指尖在觸控板上輕輕一劃——
時間軸被拉成一條細長的光帶,節點像釘子一樣密密麻麻釘在屏幕上。
“ui適配、壓力測試、倫理沙盒極端用例,全部並行。熔斷閾值二次離散、情感權重歸一化,今晚開始跑雙線程。我和嚴敏輪值,零點到六點,服務器不關機。”
嚴敏把袖口挽到小臂,銀質領夾在燈下晃出一道冷光:“我負責白天,她負責黑夜。”
老徐把保溫杯往桌上一磕:“運維組跟到底,誰掉鏈子,誰通宵補。”
林初舉起手,聲音高亢激動:“算法組申請加入夜班!我們組有師姐在,通宵不禿頭!”
一句話,把緊繃的氣氛戳破一個小口,笑聲像汽水一樣滋滋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