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飯,就在奇妙的氛圍中結束。
徐夢蘭替鹿忠顯掖好餐巾,語氣中滿是關心:“忠顯哥,我扶您上去歇著吧。”
鹿忠顯“嗯”了一聲,搭在她臂彎的手背青筋微浮。
兩人背影一高一低,起身就準備離開,隻留下餐桌上一盞孤燈,把白瓷碗裡的排骨湯映成冷淡的琥珀色。
白恩月也緩緩站起身來,“爸,那我就先回去了。”
這次鹿忠顯緩緩轉過身來,隻是點點頭,並沒有做挽留。
“對了,您的降壓藥記得按時吃。”
徐夢蘭笑了笑,但是這個笑容裡夾雜著一些白恩月看不懂的情緒。
“恩月,你路上慢點。”
“對了,記得幫我和安安說,讓她工作不要太辛苦了。”
白恩月沒理會,隻是轉頭往廚房的方向走去,李嬸正低頭忙碌著。
“李嬸,我這就回去了。”
李嬸擦著手追出來,圍裙上的油星子被燈光照得發亮:“太太,不多坐會兒嗎?”
“不了。”白恩月搖頭,“明天一早還有會。”
“而且,家裡的氛圍怪怪的。”
白恩月直言不諱。
而在這件事上,李嬸欲言又止。
“對了,怎麼沒看見王媽。”
話音剛落,王媽就在身後出現。
“太太要走了嗎?”
白恩月轉過身,笑了笑,“對,那個我給你帶了點小禮物,等會李嬸拿給你。”
說著,王媽和李嬸兩人默默跟在白恩月身後,送她到車旁。
夜風把李嬸眼角那點欲言又止的霧氣吹得發紅。
白恩月忽然伸手,替她攏了攏鬢邊散落的碎發:“今天湯很好,彆把老爺的話往心裡去。”
“肯定是因為我說了媽的事情,他又生氣了,才遷怒到你。”
李嬸愣了愣,隨即笑出一臉褶子,“老爺就是這脾氣,這些年,我習慣了。”
她壓低聲音,像說悄悄話:“您路上慢點,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白恩月點頭,指尖在車把上停了一秒,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餐廳那盞燈還亮著,砂鍋裡的湯已經涼了,浮在表麵的蔥花像一艘艘擱淺的小船。
車燈亮起時,她隔著車窗朝李嬸和王媽擺了擺手。
“進去吧,天涼了。”
李嬸和王媽站在原地,直到那束尾燈消失在林蔭道儘頭,李嬸才低頭拍了拍圍裙上的油漬,小聲嘟囔:“等到秋天,給太太燉新藕。”
夜色像一張被拉開的幕布,緩緩罩住鹿宅的輪廓。
白恩月的車緩緩停在了路邊。
車窗外最後一盞路燈把她的影子釘在柏油路麵上,細長而孤單。
她深吸一口氣,撥通了賀臨的電話。
“鹿太太?”
對方的聲音帶著依舊帶著往日的沙啞。
“是我。”白恩月望著擋風玻璃上凝著的一層薄霧,“我已經和公公談過。”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他怎麼說?”賀臨問得直接。
“他說——”白恩月頓了頓,喉頭像被魚刺卡住,“隨便醫生怎麼處理。”
空氣驟然收緊。
她聽見賀臨極輕地吸了口氣,像被煙頭燙到指尖。
“我明白了。”
醫生的聲音低下去,卻帶著職業性的克製,“那您的決定?”
白恩月垂眼,指尖在方向盤上敲出極輕的節拍。
“我想再等等。”
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篤定,“等到最後期限前,再啟動激進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