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並沒有第一時間接起。
直到手機隨著震動滑到她的手邊,她的眼神重新聚焦,像是才發現手機一般。
“嘟——嘟——”
剛劃起綠色的接聽按鈕,老太太焦急的聲音便在客廳回蕩開來:
“鳴川他怎麼樣......”
老太太的關心中帶著一絲隱忍,那是在已經了解整件事情前後,才有的態度。
白恩月一隻手撐著島台,看向臥室中脆弱的男人——此刻,他又把自己整個人都蒙在亞麻質地的被褥中,仿佛這樣就能短暫地逃離整個世界。
“燒已經退了,隻是精神狀態……”
“彆騙我。”老太太的拐杖聲隔著電流篤篤作響,“我養了三十年的孫子,他什麼動靜我能聽不出來?你們在家彆動,我這就讓老周開車!”
“奶奶不用。”白恩月急忙打斷,抬眸迎上鹿鳴川投來的視線——那裡麵翻湧著自責、疲憊與瀕臨破碎的驕傲。
“現在鳴川這個狀態,需要靜養,誰也不想見......”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隻剩老式座鐘的滴答聲。
良久,老太太歎了口氣,像把萬般心疼都揉進那一聲歎息裡:
“真的不用嗎?我讓老周帶些特效藥......”
“奶奶,”白恩月的聲音忽然多了幾分疏離,“你知道鳴川並不是身體生病了......”
電話那頭陷入短暫的沉默。
白恩月抿了抿,喉頭卻像被什麼堵住。
蘇沁禾的名字就在舌尖——隻差一句“奶奶,媽還在醫院,我們想完成這次發布會就接她回家”便能脫口而出。
可腦海裡倏地閃過鹿忠顯那句“鹿家可以沒有eveos,但不能沒有規矩”,以及男人方才在天台被擊碎所有籌碼後、仍死死憋回去的哽咽。
她終究隻是把話咽回肚子,換上一副輕快的語氣:“等項目結束,我們會回來看您的。”
老太太聽出她不願多談,也不逼問,隻低低叮囑:“那你們答應我——再忙也要好好睡覺,好好吃飯。彆讓奶奶連這點指望都落空。”
“嗯,我答應您。”白恩月輕聲應下,尾音卻止不住發顫。
然而,對麵卻仍舊沒有想要掛斷電話的意思。
白恩月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輕柔地問道:“奶奶,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老太太長長歎了一口氣,罕見地展露出一絲愧疚。
“這件事上,我對不住你們,但這並不是忠顯一個人的意思,我也會站在他那邊,所以......”
“奶奶我知道,你不用自責。”
白恩月知道這早已不是幾個人之間的爭鬥,而是兩種觀念之間的碰撞——一方麵是鹿家的百年榮譽,另一方麵是無法割舍的親情。
無法辯論,誰對誰錯——這是白恩月在這件事上,最後的理性。
“好,照顧好鳴川,你也照顧好自己。”
“好的奶奶,麻煩也和小秋說一聲,我很快就會來接她。”
通話結束,客廳重歸寂靜,隻有中央空調偶然傳來一陣風聲。
白恩月重新握住玻璃水杯,溫度在不知不覺間又喪失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