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前簽下的名字還殘留著墨香,此刻卻像烙鐵,一寸寸燙著她的掌心。
玻璃門上的“手術中”三個字終於熄滅時,她幾乎是彈跳起來的。
賀臨推門而出,口罩掛在下巴,臉色被頂燈照得慘白,眼裡卻亮著一點奇異的光。
“手術本身順利。”
他先拋出這句,像給溺水者遞上一塊浮板,緊接著又按住她的肩,“但——要觀察後續恢複。”
白恩月張了張嘴,喉嚨裡卻隻滾出一聲乾澀的“嗯”。
“深腦刺激按預設路徑完成,缺血灶周邊的異常放電已歸零。”
賀臨抬手,用指腹掐了掐眉心,“可記憶重塑是‘動態重構’,她的大腦能不能接受新模板,還要等48小時。”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如果48小時內出現排斥波,我們隻能回退到保守方案——永久封存那段記憶。”
白恩月攥緊的指節泛出青白,良久才問:“概率?”
“三成。”
賀臨苦笑,“對醫學來說,兩成很高;對家屬來說,三成很低。”
他抬眼,目光穿過走廊儘頭的窗,落在那株被雨水打歪的不知名的樹上:“就像那棵樹,風停了,不代表它不會倒。”
白恩月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枝葉在燈下輕輕顫抖,仿佛也在等待一場未知的判決。
“我能進去看她嗎?”
“十分鐘,不能超過。”
賀臨側身,讓她通過,“她現在像剛格式化的硬盤,任何額外電流都可能重寫剛植入的索引。”
治療室裡,呼吸機發出規律的“滴——滴——”,像倒數的秒表。
蘇沁禾躺在白色叢林中央,顱骨固定架尚未拆除,銀灰色的電極貼片在燈下泛著冷光,像一枚枚細小的月亮。
白恩月蹲在床側,指尖懸在距離她手背一寸的上方——不敢落下,怕驚擾這場脆弱的重建。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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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不肯熄的倔強,“您得撐住。”
“鳴川還在等您回家,我們一起等您。”
監護儀上的波形平穩得像湖麵,沒有回應。
十分鐘後,護士輕聲提醒:“時間到了。”
白恩月點頭,起身時眼前一陣發黑,扶住床尾才穩住。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排細密的電極——它們像一群沉默的哨兵,守護著一條尚未命名的歸途。
走出治療室,賀臨遞給她一杯溫水,杯壁上的水珠滾落。
“接下來48小時,我會守在這兒。”
他聲音沙啞,卻帶著刀口舔血後的篤定,“有任何波動,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白恩月接過杯子,沒喝,隻是攥在掌心,讓那股冰涼一點點浸透皮膚。
“如果……”
她開口,才發現嗓子乾得發疼,“如果她挺過來,之前的記憶是否都還記得?”
賀臨沉默片刻,像在權衡一個極其精細的刻度:“抱歉,我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他抬眼,目光裡帶著醫者的殘忍與溫柔。
白恩月指尖一顫,杯裡的水晃出極輕的漣漪。
如果蘇沁禾醒來,真的忘了那段撕裂的過往,對他們而言,究竟是慈悲,還是另一種淩遲?
“當然,也可能全部記起。”
賀臨補上一句,像給這場未知再添一枚砝碼,“記憶重塑不是刪除,隻是把斷掉的橋重新拚起來——走不走得通,要看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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