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把車滑進地庫,熄火,卻沒有立刻下車。
她讓引擎的餘溫在黑暗裡慢慢散儘,像給自己按下一個延遲鍵。
十分鐘後,她才拎起包,腳步輕得像貓,繞過電梯,徑直走向小區中央那片公園。
夜已經很深,噴泉停了,水麵平滑得像一塊被熨過的黑綢。
路燈一盞隔一盞亮著,光線被初秋的風吹得搖晃。
她找了一張最靠湖的長椅,木條微涼,帶著白天未散的潮氣。
坐下時,她先用手掌拂去椅麵上的碎葉。
包被放在身側,拉鏈半開,露出筆記本漆黑的邊角。
她抬頭看月亮。
月亮很薄,像有人在夜幕上劃了一道,露出底下銀白的底胚。
她忽然想起向思琪送的那條手鏈,牙狀吊墜此刻正貼在她腕骨上,被體溫煨得微暖。
“風裡的盾,”她無聲地念,“今晚借我擋一擋。”
擋什麼呢?
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有種感覺,命運似乎在她身上係了一根細線,想要把她牽進一場更大的局。
湖麵起了風,吹皺倒影,月亮被揉成細碎的銀屑。
她低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屏幕亮起,時間跳到2247。
沒有新消息。
她點開鹿鳴川的對話框,光標閃了又滅,最終什麼也沒發。
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專注,不是牽掛。
長椅另一端,有隻流浪貓跳上來,尾巴卷住身體,琥珀色的眼睛與她平視。
她伸手,貓沒有躲,鼻尖輕碰她的指尖,又彆開腦袋,繼續打盹。
她忽然笑了——原來在這個夜裡,她也不是唯一不急著回家的生靈。
遠處傳來汽車駛入地庫的減速聲,輪胎碾過減速帶,“咯噔”兩下,像心跳漏拍。
她下意識坐直,側耳分辨——不是鹿鳴川常開的那輛,引擎聲太重。
於是又鬆了肩膀,繼續把自己交給夜色。
風更涼了,她把外套拉鏈提到頂,下巴埋進領口。
她輕輕摩挲手鏈,符紋硌在指腹,微微刺痛。
“再等等,”她對自己說,也像對某個看不見的遠方,“等一切安穩結束吧。”
月亮往西滑了一格,湖麵重新歸於平滑。
她終於起身,把貓驚得躍下長椅,尾巴掃過她的腳踝,像一句無聲的安慰。
她拍了拍衣擺,拎起包,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背影被路燈拉得很長,像一條不肯靠岸的船,卻終於開始回航。
電梯裡,鏡麵映出一張掛著淚珠的臉。
她衝自己彎了彎嘴角,勉強的笑容有些難看。
淚珠滑過臉頰,砸向地麵——
她還是沒能消化背叛的滋味。
......
淩晨五點二十,床頭電子鐘的數字像兩粒冷霜,懸在黑暗裡。
鹿鳴川依舊沒有回來——淩晨12點時,他給白恩月發了消息,說可能不會回來,就在辦公室對付一會兒就行。
白恩月把被子拉到下巴,她再次入眠失敗。
儘管如此,她心跳反而變快,身體似乎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
她乾脆起身,赤腳踩在地暖上,腳底傳來的溫度讓她想起最終測試。
浴室燈亮得刺眼,鏡子裡的人眼眶微青,卻透出一種奇異的亮。
她擠出這段時間幾乎不用的粉底,黃豆大小,在手背暈開,再輕輕拍在臉上。
眼線筆在睫毛根部停了兩秒,筆尖一挑,眼尾隻拉長0.5毫米——剛好夠讓目光看上去更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