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二十,臥室空調發出極輕的“嗒”,像一粒冰掉進了深井。
白恩月猛地睜開眼,胸口劇烈起伏,冷汗順著太陽穴滑進發根。
夢裡那一幕仍在視網膜上閃回——
她站在鹿鳴川的辦公室,陽光冷得像刀。
她將打印好的證據一頁頁攤在桌麵:星星掛件的樹脂裂口、匿名郵件的跳轉路徑、林初跪在樓梯間的照片。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澀卻堅定:“……幕後的人我還不確定,但林初確實把倫理沙盒的鏡像帶了出去。”
鹿鳴川沒有立刻說話。
他垂眸看文件,睫毛在臉頰投下細密的陰影。
半分鐘後,他抬眼——那雙一貫溫柔的眼睛此刻黑得嚇人,像所有光源都無法照進的深海——幽暗、冰冷、可怖。
“原來你早就知道。”
他聲音很輕,卻字字墜冰,“卻選擇把我蒙在鼓裡。”
她伸手去拉他的袖口,被不動聲色地避開。
“我不是想瞞你,隻是——”
“隻是什麼?”
他打斷她,指尖在桌麵敲出淩亂的節拍,“你覺得我會感情用事?”
敲擊聲在夢裡被無限放大,最後變成整層樓的火警鈴,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想解釋,喉嚨卻被人死死掐住,隻能發出破碎的氣音。
鹿鳴川轉身走向落地窗前,背影像被拉遠的黑色船影,再回頭時,目光隻剩一句無聲的詰問——
“白恩月,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
噩夢戛然而止。
她坐起身,薄被滑到腰際,後背一片冰涼。
臥室沒開燈,隻剩窗簾縫隙漏進的霓虹,在地板上切出一道分界線。
黑暗裡,她聽見自己心跳聲大得仿佛能震碎耳膜。
白恩月赤腳踩在地暖上,卻感覺不到溫度。
她走到廚房,倒了杯涼水,一口氣灌下去,涼意順著食道炸開,才勉強把夢裡的窒息感衝散。
可手指仍不受控地顫,玻璃杯險些脫手。
她回到臥室,從抽屜最底層取出那隻黑色加密硬盤——
裡麵裝著真正的倫理沙盒母本以及向思琪傳來的黑市芯片流水。
這些日子,她像守著一枚拉環已開的炸彈,不敢鬆手,也不敢拋出去。
夢裡鹿鳴川的眼神仍在灼她。
白恩月把硬盤貼在胸口,金屬外殼的冰涼透過睡衣滲進皮膚。
“我隻是想等證據再完整一點……”
她對著空氣低聲辯解,鹿鳴川的背影格外沉默。
白恩月深吸一口氣,把硬盤重新鎖進抽屜。
“老婆?”
鹿鳴川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下一秒,暖黃的燈光亮起,為白恩月略顯幾分蒼白的臉頰蒙上了一層保護殼。
他看見她蒼白的臉色,眉心微蹙:“做噩夢了?”
她沒回答,直接撲進他懷裡,額頭重重抵在他肩窩。
鹿鳴川愣了半秒,隨即抬手,掌心貼上她後頸,指腹一下一下順著汗濕的發。
“彆怕,我在。”
白恩月閉上眼,夢裡那把刀終於停在了刀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