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的蘇扶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親叔親嬸當成了待宰的肥羊、待薅的搖錢樹。
她今天沒加班,和沈知行一道兒回來。
想著人家這幾天幫襯不少,蘇扶搖打算露一手,當是答謝。
她手腳麻利地和好麵團,扣上盆子醒著,轉頭就切黃瓜絲兒、洗香菜。
沈知行給她打下手,眼神忍不住往那綠油油的菜絲兒上瞟:“今天……做啥麵?”
普通打鹵麵可犯不著弄這些花哨配菜。
蘇扶搖也不賣關子,嘴角噙著笑:“汽水拌麵!”
“汽水……拌麵?!”
沈知行是真驚著了。饒是他習慣了蘇扶搖那些獨一份兒的點子,這汽水拌麵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邊界,舌頭差點打結。
“汽水……那甜滋滋帶泡兒的,拌麵條能好吃麼?”
城裡人夏天解暑,頂多是過水撈麵拌點麻醬蒜泥,或是熬鍋綠豆湯。
像蘇扶搖說的用汽水當拌麵湯底,簡直是聞所未聞的新鮮事兒!
沈知行腦子裡使勁兒搜刮,也找不出半點類似的吃食記憶。
蘇扶搖笑盈盈的,手上活兒不停:“當然好吃!保管爽口!我看奶奶這幾天熱得蔫蔫的,吃不下東西,才琢磨著弄點涼快開胃的。”
前世,她可是雪碧鍋底冷麵的死忠粉。
眼下雪碧是沒影兒的事,隻能用普通的冰汽水頂上,味兒……應該也差不了太多。
想著要招待沈知行,她還特意繞去肉鋪,咬牙稱了塊肥瘦相間的肉回來。
此時她起了鍋,咕嘟咕嘟加水,把切成厚片兒的肉撲通丟進去煮。沒一會兒,帶著油脂香的肉味兒就彌漫開,勾得人肚子裡的饞蟲直鬨騰。
沈知行更納悶了,湊近了看:“拌麵的肉……不該切絲兒麼?你這怎麼弄這麼大片兒?”
蘇扶搖笑:“你且等著瞧吧。”
灶膛火旺,肉片很快變了色,熟了。
蘇扶搖用笊籬撈出來,攤在盤子裡晾著。
接著,她又在鍋裡倒了點油。
等油燒得冒起細細的青煙,刺啦一聲,全澆進早就備好的、裝著紅彤彤辣椒末的粗瓷碗裡!
滾油一激,辣椒末瞬間被燙熟,那股子霸道的、直衝腦門的香辣氣兒“騰”地炸開,饞得人直咽口水。
輪到擀麵了。
冷麵的麵條的細又圓,不是刀能切得了的。
蘇扶搖扯著麵團,手一抖抻出來的麵條根根分明,細溜溜的,真跟機器壓出來似的。
其實這時候一般大家做麵條,雖然沒有現成的賣,但也都拎著糧食袋子去糧店用機器壓。
像是蘇扶搖這樣徒手抻麵的,還是少。
連沈知行都忍不住讚了句:“你這手藝比那壓麵機還利索。”
廚房像個蒸籠,悶得人喘不過氣。
蘇扶搖額上、鼻尖全是細密的汗珠,身上的藍布衫也洇濕了半邊,黏糊糊地貼在背上。
可她那嘴角,卻一直彎著,眉眼舒展,仿佛手裡擺弄的不是柴米油鹽,而是頂頂快活的玩意兒。
“做多了,手熟罷了,沒啥難的。”她語氣輕快。
麵條切好,沈知行那邊鍋裡的水也滾開了。
麵條下鍋煮熟,撈起來就一遍遍過涼水,直到那熱氣兒徹底沒了,麵條也變得冰涼筋道。
蘇扶搖先往大盆裡擱醬油、醋這些底料,再把冰透的麵條倒進去,手腕翻飛著拌勻。
挑一大筷子麵盛進粗瓷大碗,碼上切成兩半的水煮蛋、兩片厚肉片,再抓一把翠生生的香菜末、蔥花蒜末,最後鋪上嫩黃的黃瓜絲兒、水紅的蘿卜絲兒。
這一碗麵,紅紅綠綠,不用吃,光看著、聞著,那口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
飯桌上,吸溜麵條的聲音此起彼伏。
連之前一直蔫巴巴沒啥胃口的蘇老太太,都捧著碗,吃得正歡。
半大小子蘇文星更是風卷殘雲,呼嚕呼嚕乾掉了兩大碗!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何況他還天天頂著日頭賣雪糕,那點兒力氣活兒全靠糧食頂著。
他扒完最後一口麵,滿足地打了個嗝,抬頭瞅瞅對麵的沈知行。
沈廠長穿著雪白的確良襯衫,軍綠褲子筆挺,渾身上下清清爽爽。
吃飯也斯文,腰杆挺得筆直,一根根麵條慢條斯理地往嘴裡送,一點兒聲兒沒有,那架勢,倒跟他姐有點像。
“沈廠長,”蘇文星一抹嘴,“我姐這手藝,是不是頂呱呱?”
沈知行咽下嘴裡的麵,認真點頭:“嗯,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麵。”
蘇文星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語出驚人:“那以後你天天來家吃唄!不過嘛……飯也不能白吃,你得替我護著我姐!”
“你們廠子下班一道兒走,成不?我姐又沒個自行車,一個人來來回回的,多懸乎!”
蘇扶搖的臉騰一下就紅了,像抹了胭脂。
這臭小子!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沈廠長工作多忙,趕巧還好,哪能天天跟她一個點兒?
雖說……她心裡是挺樂意跟他一塊兒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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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太太卻對自己金孫這神來之筆滿意得很,立刻幫腔:“我看行!就是辛苦沈廠長了。”
“沈廠長,這事麻煩不?”
沈知行隻覺得心口那地方咚咚咚擂起了鼓,一股壓不住的歡喜勁兒直往上湧。
正愁沒個正經理由天天跟蘇扶搖同行呢,天天絞儘腦汁卡著蘇扶搖下班地點。
這現成的台階,就遞到腳下了!
“不辛苦!一點兒不辛苦!”他趕緊接話,生怕慢了半拍,“一個人走路是挺悶的,路上……還能說說話解悶兒。”
蘇扶搖感覺臉上更燙了,簡直能烙餅。
這……這算怎麼回事兒?怎麼感覺一家子都拿沈廠長不當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