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一個會叫人嫌棄的壺呢?上麵的斑斑痕痕,都是雪山草地上荏苒的風霜。
蘇扶搖聲音清脆,麵色也凝重。
“不敢嫌棄,本就不嫌棄!魏老舍得讓我用這壺,是看得起我!”
魏老聞言笑了:“今天,我就用祂來喝你這杯拜師茶!”
蘇扶搖看著那古樸的茶壺,感受到了一種沉甸甸的傳承意味。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間那張小方桌前。
桌上已經擺好了一個暖水瓶和一個乾淨的搪瓷缸子,顯然是臨時充當水盂用的。
“魏老,我給您沏茶。”
蘇扶搖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但動作還算穩當。
她拿起暖水瓶,先用熱水仔細燙過茶壺和茶盅,動作雖不如行家流暢,卻也一絲不苟。
然後打開自己帶來的茶葉包,小心地捏了一小撮茶葉投入壺中,提起暖水瓶,懸壺高衝,滾燙的水注入壺中,茶葉的清香瞬間彌漫開來。
她蓋上壺蓋,稍等片刻,然後提起茶壺,將第一泡茶水緩緩倒入旁邊的搪瓷缸裡——這叫“洗茶”和“溫杯”,她前世,也是跟著高澤誠應酬過的。
接著,她再次提起暖水瓶,注入第二泡水。
稍等片刻,她穩穩地端起茶壺,將清澈透亮的茶湯,緩緩注入那兩隻小小的茶盅裡。
茶湯七分滿,不多不少。
做完這一切,她雙手捧起其中一隻茶盅,走到端坐於太師椅上的魏老麵前,膝蓋微彎,恭恭敬敬地將茶盅高舉過眉:
“師父,請喝茶!”
魏老看著眼前微微低著頭,雙手奉茶,神情無比認真的姑娘,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他伸出雙手,鄭重地接過那杯茶。
茶湯溫熱,香氣撲鼻。
魏老沒有立刻喝,而是看著蘇扶搖,沉聲道:“喝了你這杯茶,從今往後,你就是我魏正德的關門弟子!”
“手藝我會傾囊相授,但你記住,入我門下,一不許欺師滅祖,二不許恃技淩人,三不許糟踐食材”
“!做人做事,要對得起良心,對得起這身本事!你可能做到?”
蘇扶搖抬起頭,迎上魏老銳利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一字一句道:“師父在上,弟子蘇扶搖銘記於心!定當謹遵師訓,用心學藝,踏實做人!”
“好!”
魏老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不再多言,低頭將杯中溫熱的茶湯一飲而儘。
拜師茶禮成!
旁邊一直安靜看著的沈知行,嘴角也揚起了欣慰的弧度。
他看著蘇扶搖鄭重行禮的身影,看著她眼中那份純粹,隻覺得心裡某個角落被填得滿滿的。
魏老放下茶盅,神情明顯鬆弛下來,又恢複了平時那副略帶威嚴又有點老頑童的模樣。
他指了指旁邊另一杯茶,對沈知行道:“小沈,你也喝一杯,算是給我這老頭子做個見證!”
“是,魏老。”
沈知行笑著上前,也端起另一杯茶喝了。
“行了行了,彆整得跟開大會似的了。”
魏老揮揮手,看向蘇扶搖,“扶搖啊,彆站著了,坐。”
他又瞥了一眼沈知行,“小沈,你坐那邊。”
蘇扶搖依言坐下,感覺後背都有點汗濕了,但心裡卻無比輕鬆踏實。
魏老慢悠悠地搖起了蒲扇,目光在沈知行和蘇扶搖之間轉了一圈,忽然開口:“小沈,前兩天,你家老爺子,就是老沈頭,上我這兒來了。”
沈知行和蘇扶搖都是一愣,沒想到魏老會突然提起這個。
魏老哼了一聲,帶著老友間的熟稔和不滿,“跑我這兒打聽扶搖來了!話裡話外的,生怕他寶貝孫子看走了眼,找了個不靠譜的!”
蘇扶搖臉微微一紅,有些局促地低下頭。
沈知行也有些尷尬:“魏老,我爺爺他……”
“你甭替他解釋!”
魏老蒲扇一擺,打斷了沈知行,“我魏正德活了這麼大歲數,看人還能有錯?扶”
“搖這丫頭是什麼品性,用得著他來打聽?我當場就給他撅回去了!”
他說得氣哼哼的,但語氣裡卻透著對蘇扶搖毫不掩飾的維護。
魏老看向蘇扶搖,眼神帶著安撫和驕傲,“我跟他說扶搖這丫頭,手藝是這個!”
他豎了個大拇指,“心性更是沒得挑!孝順,能乾,本分,靠自己雙手吃飯,清清白白!比那些個仗著家裡有點底子就眼高於頂的強百倍!”
“老沈頭那點小心思,我還能不知道?不就是覺得北城這小地方,委屈了他那都城來的大孫子?”
魏老嗤笑一聲,看向沈知行,“小沈,你跟扶搖……現在算是個啥情況?老頭子我來給你倆做個主,省得那老沈頭心裡不踏實!”
這話問得直接,沈知行和蘇扶搖的臉“騰”地一下都紅了。
沈知行看了一眼旁邊臉頰緋紅、手指絞著衣角的蘇扶搖,定了定神,坦然地看向魏老:
“魏老,謝謝您對扶搖的看重,我和扶搖……我們倆,已經說開了。”
“隻要她願意,我這輩子,就認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