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城城主躬身引路,姿態謙卑到了塵埃裡。
那張被爐火熏出溝壑的老臉,硬是擠出層層疊疊的笑意。
一身合道境大宗師的威壓,此刻收斂得涓滴不剩。
他亦步亦趨跟在陳長青身側,活脫脫一個剛談成天價生意的商鋪管事,眉梢眼角都透著精明與諂媚。
“陳董事,這邊請!萬寶樓是我們天工城最大的法寶交易市場,隻有您想不到的,沒有他們淘不來的!”
一行人陣仗極大,所過之處,目光如磁石般被吸引過來。
天工城裡的人都認得城主,卻沒人認得城主身邊那個年輕得過分的青年。
他們看著城主那副近乎諂媚的姿態,眼神裡全是壓不住的驚奇與揣測。
萬寶樓,名為樓,實則是一座被掏空的山腹。
內部空間宏闊得驚人,無數攤位店鋪沿著山壁螺旋排布,直通穹頂。
萬千法寶的靈光交織閃爍,像是將一條璀璨星河裝進了山裡。
空氣中,金鐵錘擊聲、高低叫賣聲、靈力碰撞的嗡鳴聲,混雜成一股野性而蓬勃的交響。
“你們樓主呢?”城主對著門口的管事,端起了三分威嚴,“帶陳董事去頂層貴賓室,把你們壓箱底的寶貝,全部拿出來!”
陳長青卻擺了擺手。
“不必了,城主。”
他目光掃過四周,對那些露天攤位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反倒更感興趣。
“我就喜歡這種熱鬨,自己看看。”
話音未落,他便已信步走了進去,真如一個尋常的遊客。
城主愣在原地,隨即趕緊跟上,心裡卻七上八下。
這位爺的心思,是真的一點都猜不透。
陳長青所過之處,自成焦點。
他那身清爽乾淨的氣質,與周遭粗獷燥熱的環境格格不入。
身後還跟著一位亦步亦趨的城主。
這組合,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幾個正在攤位旁喝酒吹牛的煉器師,用眼角餘光斜睨著他。
“看那小子,細皮嫩肉的,怕是連煉器錘都沒摸過。”一個獨眼壯漢灌了口烈酒,嗓音粗礪。
“城主親自作陪,八成是哪個大家族出來撒錢的公子哥。”旁邊的瘦高個撇了撇嘴,“這種人,最好糊弄。待會兒隨便拿個樣子貨,都能讓他當成傳世之寶買回去。”
他們的議論聲雖輕,卻一字不落地飄入陳長青耳中。
他神色如常,在一個頗為冷清的攤位前,停下了腳步。
攤位上,隻孤零零地擺著一把劍。
劍身修長,通體晶藍,似萬年玄冰雕琢而成。
劍鍔處鑲嵌的冰魄,逸散出的絲絲寒氣,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出白霜。
這是一把品質極高的飛劍,奈何其純粹到極致的寒冰屬性,與整個天工城崇尚的火焰大道背道而馳。
在這裡,它就是一件華而不實的廢物。
“老板,這劍怎麼賣?”陳長青問。
攤主是個昏昏欲睡的老頭,聽見問話,眼皮掀開一條縫,有氣無力地報了個價。
價格高得荒謬。
足以買下旁邊好幾個攤位的所有東西。
周圍看熱鬨的煉器師們,臉上都浮現出那種會意的壞笑。
來了,來了。
今年的冤大頭,自己撞上門了。
城主正要開口提醒,陳長青一個眼神遞過來,讓他把話咽了回去。
“行,就要它了。”
陳長青應得乾脆,連價都懶得還。
攤主自己都懵了,沒想到真有這種傻子。
周圍的哄笑聲再也按捺不住。
然而,陳長青接下來的話,讓所有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不過,我有個條件。”
他沒有去拿那把劍,而是轉過身,目光平靜地掠過那幾個剛才還在嘲笑他的煉器師。
“這劍不錯,但有瑕疵。”
他的手指隨意地點了點。
“你,你,還有你……”
被點到的獨眼壯漢和瘦高個幾人,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你們幾個,過來幫我改一下這把劍。”陳長青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小事,“改好了,我按這把劍的原價,付你們十倍的勞務費。”
整個區域,死寂一片。
十倍?
那是何等巨款?足夠他們幾十年吃喝不愁!
但狂喜之前,是洶湧而來的、被當眾羞辱的憤怒。
“小子,你什麼意思?”獨眼壯漢霍然起身,臉色鐵青,“你看不起我們兄弟的手藝?”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