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紅裙的女人癱在牆角哭哭啼啼,眼淚把精致的妝容衝得一塌糊塗,嘴裡反複念叨著“我什麼都不知道”。守在旁邊的女隊員放緩了語氣,沉聲喝止:“彆哭了,抱頭蹲下!”她這才抽噎著停下,雙手抖抖索索地抱住腦袋,慢慢蜷起身子蹲在地上,露在裙擺外的小腿還在微微發顫。
還有個想往窗簾後躲的,被隊員一把扯開布料,連人帶窗簾拽了出來,後腰撞在暖氣片上,疼得“嘶”了一聲,再不敢動了;那個踩了玻璃碎片的白t恤,光著的腳底板淌著血,卻顧不上疼,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被隊員推了一把,才恍過神來,抱著頭蹲了下去。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剛才還亂成一鍋粥的房間就靜了下來。八個嫌疑人被按成一排蹲在地上,後腦勺對著門口,誰也不敢吭聲,隻有此起彼伏的喘息聲,混著窗外偶爾掠過的車鳴,在空氣裡沉沉地懸著。
搜身、上銬、按牆根蹲下——隊員們動作麻利得像一套行雲流水的組合拳。指尖劃過衣兜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金屬手銬“哢噠”鎖上手腕的瞬間,總有人忍不住瑟縮一下;被按在牆上時,後背撞著冰涼的瓷磚,連掙紮的力氣都泄了大半,隻能乖乖順著推力蹲下去。
前後不過五分鐘,剛才還充斥著尖叫和碰撞聲的房間,突然就靜了。八個嫌疑人貼著牆根排成歪歪扭扭的一排,腦袋全埋在膝蓋裡,肩膀緊挨著肩膀,像被秋風掃落的一排枯葉。有人還在壓抑地抽氣,有人的皮鞋跟偶爾碰響一下,旋即又停了,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息聲,在滿是怪味的空氣裡慢慢蕩開。
路人的目光落在桌麵上,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十幾張錫紙皺巴巴地堆著,邊緣泛著焦黑的印記,像是被火燎過,有的還卷著邊角,看得出剛被人捏在手裡反複擺弄過。旁邊扔著幾根吸管,被剪成參差不齊的小段,斜斜地插在幾個敞口的飲料瓶裡——瓶身歪歪扭扭地倒著,裡麵的綠色液體淌了小半桌,在劣質的木紋桌麵上積成一灘灘黏膩的水漬,瓶壁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白色粉末,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可疑的光澤。
這些東西和散落的煙蒂、捏扁的空煙盒攪在一起,亂糟糟地占滿了半張桌子。空氣裡那股甜膩中帶著腥氣的刺鼻味,此刻聞得更真切了——分明就是從這些焦黑的錫紙和綠色液體裡散出來的。
周隊撿起一張錫紙對著光看了看,眉頭擰成個疙瘩,朝楊隊長遞了個眼神:“人贓並獲,叫技術隊過來取證。”楊隊長點點頭,掏出對講機開始呼叫支援,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哢嚓——哢嚓——”周隊舉著手機繞著房間拍攝取證,閃光燈在煙霧未散的空氣裡明明滅滅,將桌上的錫紙、吸管和散落的粉末一一記錄在案。很快,被銬住的嫌疑人被隊員們分批帶離,拖拽的腳步聲和偶爾響起的嘟囔聲漸漸消失在走廊儘頭。
確認人都被帶走,站在窗邊的路人終於鬆了口氣,後背往冰涼的玻璃上一靠,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他無意識地朝窗外瞥了一眼,這一眼卻讓他瞬間直起了身子——對麵那棟藍玻璃幕牆的大廈正是翔程國際,而這扇窗戶的角度刁鑽得剛好,24到27層臨街的房間儘收眼底,連某扇窗裡晃動的人影、某張辦公桌上攤開的文件都看得一清二楚。
像是撿到寶似的,路人眼睛亮了亮。最近隊裡正盯著翔程國際的一個案子,苦於找不到合適的監視點,沒想到在這兒撞上了。他下意識往前湊了湊,鼻尖幾乎貼到玻璃上,手指在窗沿上輕輕敲著——如果在這房間裡架個望遠鏡,對麵的動靜豈不是能看得明明白白?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子裡漸漸成形,帶著點按捺不住的興奮。
收拾完房間裡的證物,周隊讓技術科的人把東西裝箱封存,路人順手將那扇被踹壞的木門往回拉了拉——門板歪歪扭扭地掛在合頁上,關不嚴實,卻好歹擋住了裡麵的狼藉。他心裡盤算著,回頭得讓物業聯係房東,這門怕是得整個換掉,說不定還能借著修門的由頭,跟房東打聽點這房間的底細。
一路往電梯口走,走廊裡還殘留著那股刺鼻的氣味,隻是此刻聞著,倒比剛才安心多了。電梯下行時,他對著反光的轎廂理了理皺巴巴的衣領,腦子裡忽然閃過王經理方才又羞又惱的樣子,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早上那幾下衝撞確實不妥,是該好好道個歉。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一樓,門剛開條縫,就看見王經理站在大堂的服務台前,正低頭跟保安交代著什麼。她已經重新穿好了高跟鞋,褲線依舊筆挺,隻是頭發梢有點亂,大概是剛才跑樓梯時蹭的。
路人腳步頓了頓,猶豫兩秒還是走了過去。王經理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見是他,眼裡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恢複了平日的冷靜,隻是嘴角抿得比剛才緊了些。
可真要往前挪步,路人反倒在稱呼上犯了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王經理就站在落地窗前,煙灰色西裝褲包裹著筆直修長的雙腿,褲線熨得筆挺,襯得臀線緊致利落,腰肢被同色係西裝掐出恰到好處的弧度,既不刻意緊身,又藏不住那份挺拔窈窕。米白色真絲襯衫領口係著條水藍色絲巾,末端鬆鬆垂在胸前,勾勒出柔和的曲線,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纖細卻不失力量感的小臂。
說她年輕吧,眼角那幾絲淡紋藏在光影裡,笑起來才悄悄顯形;說她年長,那肩背挺直的模樣,還有走動時裙擺掃過小腿的輕盈感,比小姑娘多了幾分沉澱後的舒展。
路人喉結動了動,剛才在心裡盤好的幾句“抱歉打擾”突然卡了殼——喊“王經理”太生分,貿然叫“姐”又怕唐突。他望著那道站在光裡的身影,竟莫名覺得,連空氣都跟著她的站姿,透出幾分利落又柔和的味道。
“姐”“大姐”“阿姨”“美女”“王經理”——五個稱呼在腦子裡打了好幾個旋,像團亂麻纏得人發慌。
喊“阿姨”?瞥見她緊抿的唇角那點銳氣,怕是要被當成故意抬杠,平白把人叫老了十歲,不妥。
喊“美女”?目光掃過她胸前那條係得一絲不苟的絲巾,還有袖口露出的那塊細巧手表,這詞兒太輕浮,襯不上那份乾練,更不行。
“王經理”倒是穩妥,可剛才在監控室聽同事提過,她跟隊裡老周認識,太生分了反而見外。
“姐”字剛要出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萍水相逢,這聲稱呼顯得太親近,怕唐突了。
最後還是覺得“大姐”這兩個字最妥當。他定了定神,腳下像墜了鉛似的挪了兩步,喉結悄悄滾了滾,才試探著張了嘴,聲音不高,帶著點沒把握的遲疑:“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