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經理攥著路人伸出的手,借著力道猛地站起身,手腕卻在站穩的瞬間用力一甩,掙脫了他的攙扶。她低著頭拍了拍褲子上的褶皺,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緊抿的嘴唇。
等再抬眼時,那雙先前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睛裡,此刻像結了層薄冰,她咬著下唇,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卑鄙、無恥……”聲音不高,卻裹著刺骨的寒意,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碴子。
路人被她這眼神看得一怔,剛想解釋兩句,卻見她彎腰撿起散落的文件,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顯然是真動了氣。她把文件胡亂塞進文件夾,轉身就往安全門走,步伐又快又急,連掉在地上的一支鋼筆都沒顧上撿——那支筆的筆帽上,還刻著細小的英文名縮寫。
路人看著她的背影,又瞅了瞅地上那支鋼筆,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了一下,剛才的慌亂變成了說不清的滋味。對講機裡突然傳來周隊的聲音:“小路,完事了沒有?這邊有情況,快速過來支援。”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路人沒再解釋,轉身就朝左邊消防通道的方向跑,邊跑邊對著對講機應道:“收到,收到,馬上就到!”
皮鞋底在地麵上敲出急促的聲響,他沒敢回頭,卻能感覺到身後那道帶著怒意的目光——王經理一定還愣在原地,眉頭緊蹙,眼神裡滿是沒散的火氣。
跑到拐角時,他下意識瞥了一眼,果然見她站在原地沒動,文件夾緊緊攥在手裡,指尖都泛了白,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像是還在生悶氣。路人心裡歎了口氣,腳下卻不敢停,周隊那邊還等著呢,隻能把這點說不清的彆扭暫時壓下去。
對講機裡傳來周隊催促的聲音,他應了一聲,加快腳步拐進消防通道,身後那道目光才算徹底斷了。
再次折回左邊走廊,遠遠就看見周隊貼在離公共露台不遠的一扇門前,後背緊緊靠著牆壁,半邊臉隱在陰影裡。見路人快步趕來,他立刻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小聲”的手勢,眼神銳利地朝那扇門瞟了瞟,顯然是有了發現。
路人連忙收住腳步,放輕動作往前挪,皮鞋底在地毯上擦出幾乎聽不見的聲響。離那扇門還有三四米遠時,一股氣味突然鑽進鼻腔——像是綠茶的清苦,又比尋常綠茶濃烈得多,還混著點刺鼻的澀味,像是被太陽曬得發餿的樹葉,聞著讓人胸口發悶。
他心裡“咯噔”一下,瞬間反應過來——這味道他在禁毒培訓課上見過,是提純時沒處理乾淨的化學品殘留味。這麼濃的氣味從門縫裡滲出來,門後絕對在進行違法勾當。
路人悄悄朝周隊比了個“明白”的手勢,右手摸向腰間的手銬,指腹觸到冰涼的金屬,心跳不由得快了半拍。周隊衝他點了點頭,緩緩抬起右手,數著“三、二、一”的口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路人抬手比了個“是否行動”的手勢,周隊卻衝他搖了搖頭,指了指他腰間的對講機,又往走廊儘頭的樓梯間努了努嘴——顯然是讓他先去僻靜處問問支援到了沒。
路人會意,躡手躡腳往後退,轉身剛鑽進樓梯間,就聽見上方傳來腳步聲。他下意識貼緊牆壁,抬頭一瞅,隻見26層通往27層的樓梯上,五個穿製服的同事正往下走,步伐整齊利落,腰間的手銬和警棍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而走在最前麵領路的,竟是那位王經理。她已經脫了高跟鞋,光腳踩在台階上,黑色西裝褲的褲腳卷到了膝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顯然是跑了不少路。
“你們怎麼知道在27層?”路人看著走在前麵領路的王經理,故意轉向帶隊的楊隊長問道,眼角餘光卻瞥見王經理的腳步頓了頓。
楊隊長是個國字臉的壯漢,製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肌肉。他咧嘴一笑,朝王經理抬了抬下巴:“得謝這位王經理。我們車剛到街口,就看見你們的5015停在寫字樓側麵——那輛‘小麵包’太紮眼,一看就是便衣的車。剛進大堂就撞見王經理,她二話不說就領我們來了,怕走電梯太紮眼,特意讓我們先上26層,再從樓梯繞上來。”
他話鋒一轉,臉上的笑意收了收,腳步也放慢了:“裡麵情況怎麼樣?周隊一個人在外麵?”
“位置定了,就在前麵那扇門後。”路人側身讓開通道,朝周隊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周隊在門口盯著呢,一直沒敢驚動裡麵,就等你們來支援。”
說話間已經走到走廊拐角,周隊貼牆而立的身影映入眼簾。他見人到了,立刻直起身,朝楊隊長比了個手勢,又指了指那扇緊閉的門——門縫裡隱約透出點昏黃的光,混著那股刺鼻的氣味,在安靜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王經理站在稍遠些的地方,沒再往前湊,隻是抱著胳膊望著那扇門,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有捏著文件夾的手指,比剛才放鬆了些。
“周隊,怎麼行動?”楊隊長剛站穩就壓低聲音問道,同時朝周隊比了個“待命”的手勢,身後的隊員立刻呈扇形散開,手都按在了腰間的配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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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隊沒說話,隻是猛地抬起右腿,做了個極具爆發力的踢門動作——膝蓋抬到與腰齊平,腳尖繃直,動作乾脆利落,帶著股破釜沉舟的狠勁,顯然是示意“破門而入”。
緊接著,他迅速收回腿,右手果斷抬起,食指中指並攏,開始清晰地倒數:三、二、一。
最後一個“一”字剛在唇間消弭,他眼神驟然一厲,左手猛地按住門把手,右手握拳就朝門鎖的位置砸去。楊隊長和隊員們瞬間繃緊了神經,路人也攥緊了拳頭,走廊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和那扇門後隱約傳來的、不知死活的談笑聲。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震得走廊牆壁都似晃了晃——我和身旁的同事同時抬腳,靴底狠狠踹在門鎖位置,那扇本就不算結實的木門瞬間崩開,合頁“哢嚓”斷裂,門板帶著勁風砸向室內,撞在對麵的鐵皮櫃上發出刺耳的轟鳴。
煙霧像被驚動的蛇群,從敞開的門裡湧出來,混著那股濃烈到嗆人的化學品氣味,熏得人眼睛發酸。房間裡光線昏暗,隻有桌上一盞台燈亮著,8個人圍著張折疊桌坐成一圈,每人手裡都攥著個透明飲料瓶,瓶裡裝著渾濁的綠色液體,正仰頭往嘴裡灌,喉結滾動間,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門被踹開的瞬間,那聲“砰”的巨響還在天花板上滾,房間裡的人像是被憑空炸響的驚雷劈中,手裡的飲料瓶齊刷刷脫手——“啪嗒”“啪嗒”幾聲脆響,七八個透明瓶子砸在地板上,墨綠色的液體順著瓶身汩汩淌出來,在劣質的複合地板上暈開大片汙漬,還帶著股甜膩又刺鼻的怪味,熏得人鼻腔發緊。
最先彈起來的是那個染著黃毛的年輕人,他額前的劉海還沾著點白色粉末,大概是剛才湊得太近蹭上的。“媽呀!”一聲尖叫撕破空氣,他像隻受驚的兔子,手腳並用地往窗邊撲,膝蓋卻結結實實磕在折疊桌的金屬腿上,“嗷”的一聲疼呼還沒出口,整個人已經失去平衡,臉朝下摔在那攤綠色液體裡,後腦勺的黃毛沾了片黏糊糊的汙漬,看著又狼狽又滑稽。
穿紅裙子的女人反應慢了半拍,瓶子落地時她還愣了兩秒,直到看見門口湧進來的人影,才猛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像被狂風卷過的樹葉,抱著頭往牆角縮去。她的紅裙子被椅子勾住了一角,硬生生扯出道口子,露出的小腿在發抖,腳踝處的銀色腳鏈隨著動作叮當作響,卻蓋不住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剩下幾人更是亂成了一窩蜂。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想往床底下鑽,偏偏肚子太胖,卡在床沿進退不得,隻能徒勞地蹬著腿,皮鞋“咚咚”踹在床板上;穿黑夾克的家夥慌不擇路,一頭撞在牆上的掛曆上,塑料相框“嘩啦”散了架,他卻顧不上疼,反手就去拽洗手間的門,結果用力太猛,門把手“哢噠”斷在手裡;還有個穿白t恤的,拖鞋跑丟了一隻也沒察覺,光著腳踩在玻璃碎片上,疼得“嘶”了一聲,卻還是瘸著腿往陽台衝,活像後麵有狼在追。
一時間,房間裡尖叫聲、碰撞聲、桌椅倒地的“哐當”聲、還有不知誰撞翻暖水瓶的“砰”響混在一起,比剛才踹門的巨響還要刺耳。綠色的液體被踩得滿地都是腳印,錫紙和吸管散落得到處都是,原本就狹小的房間,此刻更像個被打翻的垃圾桶,混亂得讓人眼暈。
“警察!都彆動,雙手抱頭蹲下!”周隊的吼聲像炸雷似的在房間裡炸開,尾音還沒落地,隊員們已經像離弦的箭般散開。
老鄭跟老李兩個經驗最足的,幾乎是同時撲向窗口。老鄭左手按在積了層灰的窗框上,右手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手銬,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樓下——三樓的高度不算高,樓下堆著幾袋建築垃圾,要是有人真往下跳,未必不能搏一把。他喉結動了動,低聲朝老李吼:“鎖死!”老李早已經反手擰住了插銷,鏽跡斑斑的鐵銷“哢噠”卡進鎖扣,他還嫌不保險,又往回拽了拽窗框,確認紋絲不動才鬆了手,兩人一左一右守住窗台,後背貼住牆壁,形成交叉掩護的架勢。
陽台門口被小張和小王堵住了。小張腳剛站穩,就看見那扇通往露台的小門虛掩著,門把手上還掛著件沒晾乾的t恤。他眼神一凜,抬腳就想去推門,被小王一把按住——小王朝他使了個眼色,指了指門縫裡透出的陰影。小張立刻會意,兩人呈犄角之勢站定,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門,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裡麵藏著人突然衝出來。
洗手間的門被“砰”地一聲踹開,門板撞在牆上又彈回來,差點撞到跟進的小趙。他矮身一閃,半個身子探進去,手電筒的光束在狹小的空間裡掃了一圈——瓷磚地上扔著條臟毛巾,鏡子上蒙著水汽,馬桶蓋是掀開的,角落裡堆著幾個空酒瓶。“安全!”小趙快速檢查完,探出頭朝外麵比了個手勢,順手帶上門,背靠著門板守在那裡,耳朵卻還留意著裡麵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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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入口則由楊隊長親自把住。他塊頭大,往門口一站,幾乎擋住了大半扇門,後背死死抵住門框,肩膀微微下沉,擺出防禦的架勢。右手搭在腰間的對講機上,左手虛握成拳,目光像篩子似的掃過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確保沒有任何人能從他眼皮底下溜出去。剛才踹門時震落的牆皮還在往下掉,落在他的警帽上,他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一連串動作快得像一陣風,從周隊喊話到四個關鍵位置被守住,前後不過十幾秒。房間裡的嫌疑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架勢嚇得腿肚子發軟,剛才還在晃動的錫紙和吸管,“啪嗒”掉在桌上,滾了兩圈停在桌邊。
剩下的隊員動作更快,像一張驟然收緊的網,眨眼間就將那八個慌作一團的男女圍在了中間。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還在尖叫著往床底鑽,半截身子剛探進去,就被身後的隊員一把薅住襯衫後領,像拎隻撲騰的雞似的拽了出來。他手腕被反剪的瞬間,還在拚命蹬著腿,皮鞋跟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嘴裡胡亂喊著“我沒乾啥”,直到冰涼的手銬“哢噠”鎖上,才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下來。
染黃毛的年輕人最是跳脫,眼看無路可退,竟猛地掀翻了麵前的折疊桌。塑料桌板“哐當”砸在地上,桌上的瓶子、錫紙撒了一地,他趁機想往陽台衝,卻被周隊眼疾手快踩住了腳踝。“啊——”一聲慘叫撕破空氣,黃毛疼得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剛想抬頭罵人,就被周隊按著後頸按在了冰涼的地板上,臉頰正貼在那攤墨綠色的液體裡,嗆得直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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