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
顏從歡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洶湧的情緒。
“那時我才13歲。媽媽走了,爸爸整個人都垮了,公司隨時可能傾覆。”
“時宜,你知道嗎?我害怕失去爸爸,害怕失去這個家……可我更害怕讓你看到這一切。”
她緩緩道來,平視著顏時宜那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的臉,聲音溫柔得像歎息。
“你那麼小,那麼依賴媽媽……我怎麼能讓你看到爸爸崩潰的樣子?”
一旁的顏博裕握緊了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抿著唇一言不發。
顏從歡伸出手,輕輕覆上顏時宜緊握的拳頭,她的手心微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我隻能逼著自己長大。學著看那些天書一樣的報表,硬著頭皮去和那些精明世故的董事周旋,學著照顧渾渾噩噩的爸爸……”
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下,他嘴唇翁動,乾澀的喉嚨幾乎說不出一句話。
“為……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逼迫自己……”
姐姐明明也可以……讓他分擔的……
顏從歡眨了眨眼,似乎愣了下,她彎起漂亮的眼睛。
姐弟倆的眼睛都很像媽媽,十分漂亮,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因為我是姐姐。”
“因為我要保護你,保護這個媽媽和爸爸用儘心力守護的家……讓你……至少能有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長大。”
“姐……”
顏時宜再也無法抑製,他垂下頭,大滴大滴的眼淚無法控製的流下,他抬手捂住臉,就像小獸嗚咽,無法控製的哭聲溢出喉嚨。
他想起自己那些年對姐姐的疏遠、冷言冷語,想起自己覺得她冷血無情……
他甚至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姐姐那麼多的愛。
她承受了那麼多,卻為他撐起了傘。
而自己……
是姐姐和父親,為他扛起了一片風雨飄搖的天空,獨自吞咽了所有的苦澀和恐懼。
“對不起……對不起姐……對不起爸……”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個混蛋……我混蛋……”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聲音嘶啞。
心疼母親承受著摯友離散,自身病痛的雙重折磨。
心疼父親在事業和摯愛之間被撕裂的痛苦。
更心疼姐姐在花季年華被迫舍棄天真、承擔起遠超年齡的重擔。
顏博裕站起身,走到兒女身邊。
他伸出寬厚而微微顫抖的手臂,緊緊地擁入自己寬厚卻不再年輕的胸膛。
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有遲來了太久的、帶著血淚溫度的理解與愛。
那道橫亙在父子、姐弟之間,由誤解、沉默和各自痛苦築成的冰冷高牆,在這個飽含淚水與溫暖的擁抱中,轟然倒塌,化為齏粉。
顏時宜抬起頭,眼睛腫得像兩顆核桃,狼狽不堪。
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卻洗去了長久的陰霾和戾氣,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澈和一種近乎悲壯的堅定。
他抽了抽鼻子,用手背胡亂抹了把臉,看向顏從歡。
顏從歡,此刻也眼圈紅腫,臉上帶著淚痕,卻有著一種釋放後的柔和與疲憊。
顏時宜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晰和認真。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