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混賬!何人敢燒老夫草廬!!”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和驚怒交加的咆哮,一個身影狼狽不堪地從濃煙滾滾的屋裡衝了出來!
隻見此人約莫五十歲上下,身材清瘦,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色道袍,頭發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隻是此刻,他臉上沾著煙灰,道袍被火星燎了幾個洞,頭發也被燒焦了一縷,哪裡還有半分高人氣度?隻剩下一臉驚怒和狼狽!
他衝出火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外,抱著胳膊冷笑的邵明珠,以及旁邊一臉興奮看戲的司馬鄴,還有舉著燒火棍、一臉無辜加後怕的辛老七。
“你……你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縱火行凶!毀我清修之地!簡直……簡直無法無天!!”謝玄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邵明珠的手指都在哆嗦。
邵明珠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氣勢逼人:“無法無天?謝守拙!你好大的架子!陛下親臨!本公親自拜謁!你倒好!躲在屋裡裝神弄鬼!玩什麼‘不在家’?!給臉不要臉是吧?!”
“陛……陛下?”謝玄微一愣,這才注意到邵明珠身邊那個穿著便服、但氣度不凡的少年,心中一驚!難道真是……
“哼!”司馬鄴挺起小胸脯,努力擺出天子威嚴,“正是朕!謝玄微!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藐視朕躬!該當何罪!”
謝玄微這下真有點懵了!他確實知道邵明珠和少年天子,也聽聞過邵明珠的事跡,但沒想到對方會用這種方式“請”他!更沒想到天子真會親臨!
邵明珠不等他反應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輸出,唾沫星子都快噴到他臉上了:
“謝守拙!你自詡高人,隱居西山!可你睜眼看看這天下!胡虜肆虐,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多少仁人誌士拋頭顱灑熱血,隻為光複漢家江山!你呢?!躲在這山溝溝裡,喝西北風,裝什麼世外高人?!空有一身本事,卻隻顧自己清閒!視天下蒼生苦難於不顧!你這叫清高?!你這叫自私!叫懦弱!叫……叫占著茅坑不拉屎!”
邵明珠越罵越順口,詞兒一個比一個狠:
“還‘守拙’?守你個頭!我看你是守著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守著那點裝腔作勢的臭架子!陛下在此!社稷在此!萬民在此!你還在那玩什麼三顧茅廬?!你當你是諸葛亮?諸葛亮等的是明主!你等的是棺材板吧?!老子今天一把火燒了你的烏龜殼!看你還怎麼躲!”
這一頓夾槍帶棒、粗俗直白卻又句句誅心的怒罵,如同疾風驟雨般砸在謝玄微頭上!把他徹底罵懵了!他隱居多年,前來拜訪的人,哪個不是畢恭畢敬,低三下四?何曾見過如此蠻橫霸道、卻又罵得他啞口無言、甚至隱隱覺得……有點道理的人?!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怒發衝冠、眼神銳利如刀、毫無半分“禮賢下士”姿態的年輕國公,再想想他那些傳聞中的事跡——擁立幼帝、血戰襄國、發明創造、收服鮮卑……一股難以言喻的衝擊感直擊心靈!
這小子……跟以前那些來請他的人……完全不一樣!不按常理出牌!霸道!直接!甚至有點……流氓!但偏偏……這種不講道理的霸道和直指人心的質問,讓他那點故作清高的矜持,顯得如此可笑和蒼白!
再加上旁邊那個叉著腰、一臉“老師罵得好”表情的少年天子……謝玄微心中那堵孤高的圍牆,在邵明珠的唾沫星子和熊熊火光的雙重衝擊下,轟然倒塌!
他臉上的驚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難言的表情,有震驚,有錯愕,有羞慚,更有一絲……被點燃的、沉寂已久的豪情!
他看著還在燃燒的茅屋火勢已被辛老七帶人撲滅了大半,但還在冒煙),又看看眼前這個怒目而視的邵明珠,最後目光落在司馬鄴那稚嫩卻帶著期盼的臉上。
良久,謝玄微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積鬱多年的濁氣儘數吐出。他整理了一下燒焦的衣袍和頭發,對著邵明珠和司馬鄴,鄭重地、緩緩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燕國公……罵得好!罵得痛快!罵醒了謝某這夢中人!”
他直起身,眼中再無半分清高孤傲,隻剩下被點燃的熾熱和決然:
“守拙……願隨國公出山!入幕府!效犬馬之勞!助國公……助陛下!掃清寰宇,再造乾坤!”
邵明珠愣住了!司馬鄴也愣住了!連正在奮力撲打最後一點火星的辛老七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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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成了?!一把火加一頓臭罵,就把這“神仙”罵出來了?!
邵明珠看著謝玄微那鄭重的眼神,確認他不是在說反話,心中那股邪火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驚喜和一絲……荒誕感!他娘的!早知道罵一頓這麼管用,還費什麼勁三顧茅廬?!
他連忙上前,一把扶起謝玄微,臉上瞬間堆起燦爛無比的笑容,變臉比翻書還快:
“哎呀!先生快快請起!明珠方才失禮!失禮了!實在是求賢若渴,心急如焚啊!先生大才,肯屈尊相助,明珠與陛下,感激不儘!感激不儘啊!”
司馬鄴也反應過來,小臉上樂開了花,學著邵明珠的樣子,有模有樣地拱手:“先生深明大義!朕心甚慰!快快隨朕和老師回京!朕要重重封賞先生!”
謝玄微看著邵明珠那瞬間從“怒目金剛”變成“彌勒佛”的笑臉,再看看少年天子那興奮的樣子,心中哭笑不得,卻也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邁和期待。這趟渾水,看來是趟定了!跟著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卻又銳氣逼人的主公,還有這位看似跳脫卻潛力無限的少年天子,這天下……或許真能攪動一番風雲!
他最後看了一眼還在冒煙的草廬廢墟,灑脫一笑:“也罷!舊巢已焚,正好隨主公……浴火重生!”
邵明珠哈哈大笑,一把攬住謝玄微的肩膀,動作極其自來熟:“說得好!浴火重生!走!先生!隨我回府!咱們好好喝一杯!不醉不歸!老七!快!給先生備馬!不!備車!暖和點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下山,隻留下西山深處,那幾間被燒得焦黑的茅草屋殘骸,在寒風中訴說著剛才那場荒誕不經卻又效果拔群的“請賢”鬨劇。邵明珠的“禮賢下士”之道,從此又多了一個讓後世謀士們哭笑不得的經典案例——請不動?放把火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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