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的驛館區,此刻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來自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趙郡李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旁支)、渤海高氏等北方各大世家門閥的代表們,如同被驅趕的羊群,惴惴不安地聚集在此。
他們大多身著華服,帶著豐厚的“禮單”,臉上卻不見半分往日的矜持與從容,隻剩下難以掩飾的焦慮、恐懼和……一絲屈辱。驛館內,竊竊私語聲不斷,卻都壓得極低,生怕驚動了什麼。
“崔公……您看……太傅他……何時能召見我等?”一位來自趙郡李氏的代表,湊到博陵崔氏家主崔琰身邊,聲音帶著惶恐的顫抖。崔琰是北方世家的領袖之一,德高望重,此刻自然成了眾人的主心骨。
他端坐在驛館正廳的上首,手中捧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比其他人更清楚盧氏上穀七房的下場有多麼慘烈!闔族男丁下獄,等待他們的將是嚴刑拷打和可能的流放或處決!女眷沒入官奴,生不如死!千年積累的財富、田產、藏書……儘數充公!盧湛……更是被逼得在祠堂自戕!這是何等酷烈的手段!何等決絕的清洗!
“急什麼?”崔琰放下茶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疲憊,“太傅重傷未愈,又在公主府休養……豈是你我想見就能見的?等著吧!該見的時候……自然會召見!”他心中苦澀,邵明珠這是在熬鷹!是在用時間和恐懼,一點點碾碎他們這些世家最後的尊嚴和僥幸!讓他們在惶惶不安中,徹底認清現實!
“可是……這都三天了……”另一位來自滎陽鄭氏的代表忍不住抱怨,“我們帶來的……可都是……”他指了指旁邊堆積如山的禮單箱子,意思不言而喻——我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
“閉嘴!”崔琰猛地低喝一聲,眼神銳利如刀,“禍從口出的道理,還要老夫教你嗎?!太傅行事……豈容我等置喙?!安心等著!管好自己的嘴!否則……盧湛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眾人被崔琰的厲色嚇了一跳,頓時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言。驛館內,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窗外呼嘯的寒風,如同刮在每個人心頭的刀子!
與驛館的壓抑不同,公主府東暖閣這幾日倒是多了幾分“人氣”。邵明珠重傷昏迷和蘇醒的消息傳回國公府,幾位夫人自然是心急如焚。
司馬凝霜作為“大夫人”,率先回國公府主持大局,安撫人心。隨後幾日,趙靈兒、拓跋婧瑤、慕容嫣、王芸熙、羊獻容等幾位夫人,在司馬凝霜的安排下,輪流前來公主府探望。
趙靈兒性子最是直率,看到邵明珠渾身纏滿繃帶、臉色蒼白的模樣,當場就紅了眼眶,撲到床邊,握著邵明珠的手哭得稀裡嘩啦,一邊哭一邊罵那些刺客不得好死,又絮絮叨叨說著府裡的小平安如何想念父親,讓邵明珠既感動又好笑,還得忍著傷口疼安慰她。
拓跋婧瑤和慕容嫣這兩位鮮卑貴女,則帶著草原兒女特有的爽朗和關切。拓跋婧瑤帶來了一大堆草原的滋補藥材有些邵明珠都叫不出名字,拍著胸脯說等她父王派人送更好的來!慕容嫣則安靜許多,隻是坐在床邊,默默地為邵明珠削著水果,眼神裡的心疼和擔憂卻濃得化不開。
王芸熙和羊獻容則顯得更為內斂和體貼。王芸熙心思細膩,帶來了親手熬製的參湯和清淡可口的點心。羊獻容則安靜地坐在一旁,偶爾幫邵明珠掖掖被角,或是用溫熱的毛巾替他擦擦臉,動作輕柔,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沉靜溫柔。
邵明珠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柔鄉”,心中也是暖意融融。他深知後院安穩的重要性,對每位夫人都溫言撫慰,儘量一碗水端平。夫人們見他精神尚可,傷勢穩定,又有趙翔的保證,心中的大石也漸漸落下。隻是……她們每次來,都能感受到那位開原公主司馬凝雪的存在感。她雖不常露麵,但府中上下井然有序,對邵明珠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幾位夫人心中難免有些異樣,但礙於司馬凝霜的麵子和邵明珠的傷勢,都默契地沒有多問。
寒風凜冽,旌旗獵獵!公主府寬闊的演武場上,黑壓壓肅立著一群頂盔貫甲、殺氣騰騰的將領!為首三人,正是即將出征的征北大將軍祖逖、奮威將軍慕容皝、衛國將軍拓跋銳!遼西侯段疾陸眷作為先鋒,已率本部精銳鐵騎提前一日出發!張韜作為軍師祭酒,一身儒衫,立於祖逖身側,眼神銳利。
邵明珠在司馬凝雪和兩名健仆的攙扶下,艱難地登上了臨時搭建的點將台。他臉色依舊蒼白,腰間和手臂的繃帶在寒風中格外刺眼,但腰杆卻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台下這群即將為他開疆拓土的虎賁之將!
“末將臣)!參見太傅!”祖逖、慕容皝、拓跋銳、張韜及身後數十名中高級將領,齊刷刷單膝跪地!甲胄碰撞,發出鏗鏘之聲!聲震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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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起來!”邵明珠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祖逖等人起身,肅然而立。
“祖逖!”邵明珠目光落在祖逖身上。
“末將在!”
“河內!鄴城!乃至整個冀州門戶!就……交給你了!”邵明珠聲音沉穩,“劉曜小兒,攜二十萬之眾,來勢洶洶!然……其部多為新附之卒,人心未附!劉聰與石勒貌合神離,後方不穩!此……乃我軍破敵良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慕容皝和拓跋銳:“拓跋銳!慕容皝!”
“末將在!”
“你二人!乃我幽冀鐵騎之鋒銳!此戰!務必打出氣勢!打出威風!讓匈奴崽子們……再聞我漢家鐵騎之名而膽寒!”
“諾!末將必不負太傅厚望!”兩人齊聲怒吼,眼中戰意熊熊!
邵明珠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豪氣:
“本太傅……在此!隻交代你們三件事!”
“其一!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河內戰事!前線一切軍機決斷!皆由祖逖將軍……便宜行事!持我符節!可先斬後奏!無需事事請示!本太傅……隻要結果!隻要……勝利!!”
此言一出,祖逖渾身一震!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激動和……士為知己者死的決絕!便宜行事!先斬後奏!這是何等巨大的信任!何等沉重的托付!他猛地抱拳,聲音哽咽:“末將……祖逖!定不負太傅信任!不破匈奴!誓不還朝!!”
“其二!”邵明珠目光如電,掃過所有將領,“所有繳獲!金銀、財帛、牛羊、馬匹、女子……除朝廷明令需上繳之戰略物資外!其餘……儘數由祖將軍做主!按功勳大小!公平分配!賞賜給……所有參戰將士!一個銅板……都不許克扣!本太傅……分文不取!全賞有功之臣!”
“嘩——!!”台下瞬間沸騰了!所有將領,包括那些中下級軍官,眼中都爆發出狂熱的、如同餓狼般的光芒!繳獲全部分配?!太傅分文不取?!這……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厚賞!跟著這樣的主公打仗!豈能不效死力?!!
“太傅威武!!”
“願為太傅效死!!”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瞬間響徹雲霄!士氣……瞬間爆棚!
“其三!”邵明珠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凡遇抵抗之匈奴部眾……殺無赦!凡遇助紂為虐之漢奸敗類……殺無赦!凡遇……膽敢劫掠、殘害我大晉百姓者……無論胡漢!殺無赦!用匈奴人的血……染紅你們的戰旗!用勝利……告訴天下人!犯我大晉天威者……雖遠必誅!!”
“殺!殺!殺!!”數萬將士場外還有列陣的部隊)的怒吼聲,如同驚雷般炸響!殺氣衝天!直衝霄漢!
“出征!!”邵明珠用儘力氣,揮動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
“諾!!”祖逖、慕容皝、拓跋銳等將領齊聲怒吼!轉身!大步走向各自的戰馬!
號角長鳴!戰鼓擂動!旌旗招展!鋼鐵洪流開始緩緩啟動!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和無儘的殺意!朝著河內方向……滾滾而去!
邵明珠站在點將台上,望著遠去的鐵流,直到最後一杆旗幟消失在視線儘頭,才緩緩收回目光。寒風卷起他的袍角,露出腰間染血的繃帶。他臉色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初,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
“凝雪……”他低聲喚道。
“嗯?”一直默默攙扶著他的司馬凝雪連忙應道。
“扶我回去……”邵明珠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平靜,“該……見見那些……來‘示忠’的……世家老爺們了。”
司馬凝雪心中一凜,看著邵明珠那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即將席卷北方世家的又一場風暴!她連忙應道:“是!”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邵明珠,走下點將台。
驛館內,翹首以盼的世家代表們,終於等來了太傅召見的旨意。然而,當他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入那座依舊彌漫著淡淡藥香和無形威壓的公主府東暖閣時,看到的,是那個斜倚在榻上、臉色蒼白卻眼神如刀、腰間染血的繃帶如同勳章般刺眼的年輕太傅。他平靜的目光掃過眾人,如同看著一群……待宰的羔羊。
“諸位……久等了。”邵明珠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讓所有世家代表……心頭猛地一沉!一股比驛館等待時更加強烈的寒意……瞬間將他們籠罩!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他們……早已失去了所有討價還價的籌碼!隻能……引頸待戮!或者……獻上一切,祈求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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