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時光,在期待與忙碌的填充下,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當海角村被初夏溫煦而濕潤的海風徹底擁抱時,村東頭那座米白色的三層彆墅,終於褪去了最後一絲“新居”的毛糙感,如同一個精心裝扮的新娘,完完全全地融入了這片天光海色之中。
前院,阿汐規劃的菜園已然初具規模。鬆軟的深褐色泥土被整齊地劃分成方塊,嫩綠的菜苗破土而出,在陽光下舒展著柔弱的葉片。小白菜、水蘿卜、嫩韭菜、小蔥……一行行,一畦畦,生機勃勃,像鋪開了一幅綠色的棋盤。預留的魚池蓄滿了清澈的水,幾尾紅白相間的錦鯉悠閒地曳尾於碧綠水草之間,攪碎一池雲影。角落那座小巧的原木涼亭下,一張同樣質地的圓桌和兩把椅子已經安置好,等待著主人閒坐觀海或品茗。蜿蜒的鵝卵石小徑從大門延伸至屋前,兩側預留的花圃裡,阿汐親手種下的月季和茉莉剛剛抽出新枝,帶著勃勃的生機。空氣中彌漫著泥土、青草、淡淡的花香和濕潤的海風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家的味道。
室內,所有的定製家具都已安裝到位,散發著新木特有的、沉穩而溫潤的清香。巨大的挑高中空客廳裡,那套米灰色布藝的北歐風沙發組合柔軟地陷在客廳中央,幾個同色係的蓬鬆靠枕隨意散落,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毫無遮攔地灑進來,在地板投下明亮的光斑,也照亮了空氣中微小的塵埃,如同跳躍的金粉。橢圓形的米白岩板餐桌配上深胡桃木腿、淺鵝黃色科技皮坐墊的餐椅,在開放式餐廳區域顯得溫馨又彆致。廚房裡,嶄新的集成灶、雙開門冰箱、烤箱、洗碗機等電器銀光閃閃,一應俱全,等待著煙火氣的浸潤。二樓那巨大的開放式茶室書齋空間,暫時隻擺放了阿汐挑選的那張矮矮的原木茶台和幾個蒲團,顯得異常空曠而靜謐,陽光斜斜穿過巨大的窗戶,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影,等待著未來被書香和茶韻填滿。
而整個家的靈魂所在,無疑是三樓那間完全按照阿星意誌打造的書房。
厚重的深黑胡桃木實木門緊閉著,門縫下嵌著專業的隔音條,將外界的聲音幾乎完全隔絕。推開門,一股深沉、內斂、帶著木蠟油和紙張氣息的獨特氛圍撲麵而來,仿佛瞬間踏入另一個時空。整麵西牆,頂天立地的深黑胡桃木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層板厚實,穩穩地承載著阿星從燈塔搬過來的、為數不多的舊書和幾本嶄新的、他喜愛的作家的作品,更多的空間還空著,等待著未來的填充。書架前的地板上,整齊地碼放著幾十個尚未拆封的紙箱——那是《孤塔》和《灶》的樣書,以及他珍藏的一些音樂CD和舊物,暫時充當著臨時的“書牆”。東窗下,那張尺寸驚人、桌板厚達八厘米的北美黑胡桃木整板大書桌,如同停泊在思想深海的巨艦,深沉肅穆的紋理在透過百葉窗縫隙射入的條狀光線下,流淌著歲月的質感與力量。桌麵上,除了一盞可調節角度、光線精準聚焦的深灰色金屬閱讀燈,一台連接著巨大顯示器的筆記本電腦,一支沉甸甸的烏木鋼筆,一遝空白稿紙,一個粗陶筆筒,再無他物,乾淨得近乎苛刻。桌後,那把符合人體工學、線條簡潔硬朗的深棕色真皮高背椅,無聲地宣示著主人的位置。深胡桃木色的實木地板光潔如鏡,映著從百葉窗透入的、被切割成細長條狀的陽光。牆壁是極淺的米灰色啞光漆,最大限度地反射著有限的光線,又不產生任何乾擾。整個空間,摒棄了一切多餘的色彩和裝飾,隻剩下極致的沉靜、專注與功能性,像一個為深度思考和文字創作量身定製的、近乎神聖的容器。空氣裡,隻有紙張的微塵在光柱中緩緩沉浮。
此刻,阿星就坐在這張如同礁石般厚重的書桌後。深陷的眼窩裡沉澱著比黑胡桃木更深的沉靜,目光專注地鎖定在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文檔的標題欄顯示著三個字:《歸潮》。這是他第三本小說的起點。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的“嗒嗒”聲,是這片絕對寂靜中唯一的、帶著生命力的節奏,沉穩而有力,如同退潮時海浪有規律地衝刷著沙灘,留下新的痕跡。故事剛剛展開,是關於一個在繁華散儘後,帶著一身傷痕與秘密,最終選擇回歸故土海邊的男人,如何在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土地上,重新錨定生命、修複裂痕、並與過往和解的故事。靈感如同深海的暗流,在他沉寂的心湖下湧動。
書房南麵,與書桌遙遙相對的,是一整麵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連接著一個寬敞的露台。此刻,通往露台的玻璃門敞開著,初夏帶著暖意和鹹味的海風,被露台邊緣安裝好的安全玻璃欄杆過濾後,輕柔地湧入室內,吹動了書桌角那遝稿紙的頁腳,也帶來了外麵鮮活的氣息。
露台上,一片寧靜祥和。一張寬大舒適的藤編躺椅沐浴在上午溫煦的陽光裡。阿汐就斜倚在上麵。八個月的孕肚已經高高隆起,像揣著一個沉甸甸的、充滿無限可能的寶藏。她身上穿著一件寬鬆柔軟的棉質孕婦裙,淺杏色的布料被陽光曬得暖融融的。一本厚厚的《海洋魚類圖譜》攤開放在她圓潤的肚皮上,書頁被微風吹得輕輕翻動。她的識字量早已今非昔比,在阿星耐心的教導和她自己不懈的努力下,已經能夠獨自閱讀大部頭的書籍。此刻,她纖細的手指正指著一幅色彩斑斕的珊瑚礁魚插圖,紅潤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默念旁邊的文字說明,神情專注而恬靜,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淺笑。陽光慷慨地灑在她身上,給她蜜色的肌膚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也讓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近乎聖潔的母性光輝。她的腳邊,放著一杯還冒著絲絲熱氣的牛奶,奶香混合著陽光和海風的味道,彌漫在露台一角。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被兩個毛茸茸的小家夥打破。
“老板”——那隻精力永遠過剩的灰藍虎斑英短串串,不知從哪裡發現了一根掉落的羽毛逗貓棒(很可能是它自己從玩具箱裡扒拉出來的),此刻正興奮地用兩隻前爪抱著那根羽毛,在光滑的露台地板上瘋狂地來回翻滾、撲騰、撕咬,喉嚨裡發出嗚嗚的低吼,琥珀色的大眼睛裡閃爍著捕獵者的興奮光芒。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像個旋轉的毛絨陀螺。
而“餅乾”——那隻氣質高貴的金漸層,原本正優雅地蹲在阿汐躺椅旁邊的陰影裡,熔金般的眼睛半眯著,享受著陽光的暖意和阿汐身上散發出的安寧氣息,蓬鬆的金色尾巴尖偶爾愜意地掃動一下。它看著“老板”那副瘋癲的樣子,眼神裡充滿了“幼稚”、“愚蠢”、“有失體統”的無聲批判。但也許是“老板”翻滾時不小心將那根羽毛甩到了它附近,也許是它骨子裡終究還是有著貓科動物的頑皮,當那根羽毛再次飄過它眼前時,“餅乾”終於按捺不住了!
它熔金般的眼眸瞬間銳利起來,身體微微伏低,像一張拉滿的金弓。然後,它以與平日優雅截然不符的迅捷,“嗖”地一下撲了出去!目標精準地鎖定了“老板”爪下的羽毛!
“喵嗷——!”“老板”正玩得興起,突然被偷襲,護食般地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它立刻放棄了翻滾,翻身起來,弓起背,全身的灰藍色虎斑毛都微微炸開,琥珀色的眼睛怒視著“餅乾”,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嗚嗚”聲。
“餅乾”一擊得手(或者說隻是觸碰到了羽毛),立刻恢複了它高貴的姿態,叼著那根羽毛(其實隻是用牙齒輕輕勾住),邁著輕快的小碎步,得意洋洋地跑到露台另一邊,然後放下羽毛,端坐下來,開始慢條斯理地舔舐自己胸前那圈雪白的毛發,仿佛剛才那迅捷的一撲從未發生過,隻是它日常清潔的一個小插曲。那眼神,仿佛在說:“看,我隻是幫你檢驗一下玩具的質量。”
這種赤裸裸的挑釁和“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姿態徹底激怒了“老板”!它低吼一聲,像顆小炮彈般衝了過去!兩隻公貓瞬間在寬敞的露台上上演了一場“羽毛爭奪戰”!它們互相追逐、扭打(用爪子拍打對方,但都收著指甲)、翻滾,灰藍與金色的身影糾纏在一起,伴隨著“老板”憤怒的“嗷嗚”聲和“餅乾”偶爾發出的、帶著點惱火的“喵嗚”聲。柔軟的肉墊拍打在光滑地板上,發出“噗噗”的悶響,金色的、灰藍色的毛發在陽光下紛飛。
這突如其來的“戰爭”打破了露台的寧靜。阿汐被驚動,從書本中抬起頭,看著那兩隻滾作一團的小家夥,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被它們憨態可掬的樣子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放下書,一隻手護著肚子,另一隻手朝它們揮了揮,聲音帶著笑意和縱容:“好啦好啦,彆打啦!一根羽毛有什麼好搶的?老板,讓著點餅乾嘛!餅乾,你也彆總逗它!”她的乾預似乎沒什麼效果,兩隻貓依舊沉浸在它們的“戰鬥”中。
書房內,鍵盤敲擊的“嗒嗒”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阿星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越過厚重書桌的邊緣,穿過敞開的玻璃門,落在了露台的喧囂上。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兩隻貓的打鬨聲雖然被距離和露台欄杆削弱了不少,但“老板”那穿透力極強的叫聲和肉墊拍地的聲音,依舊像細小的砂礫,投入了他需要絕對平靜的“深海”,激起了一圈圈細微卻惱人的漣漪。他正在構思一個關鍵的情節轉折點——主角如何在風暴夜的燈塔裡,麵對舊日仇敵的突然造訪,那壓抑的張力與爆發的臨界點——這需要極度的專注和內斂的情緒。而此刻外界的乾擾,如同潮汐中突兀的亂流,擾亂了他思維深處那根緊繃的弦。
他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指節微微用力,顯示出被打斷的不悅。深潭般的眼底掠過一絲被打擾的煩躁。他下意識地想去關上那扇通往露台的玻璃門,徹底隔絕這噪音。
然而,就在他目光掃過露台,準備起身的瞬間,他的動作頓住了。
他的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躺椅上的阿汐。
她正側著頭,笑盈盈地看著那兩隻打鬨的小貓,八個月孕肚在寬鬆的裙衫下勾勒出圓潤飽滿的弧線。陽光穿過露台玻璃欄杆,正好落在她帶著笑意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在光線下根根分明,琥珀色的眼眸裡盛滿了純粹的、毫無陰霾的快樂,如同融化的蜜糖。她一隻手還無意識地、充滿保護欲地輕輕覆在高聳的腹部,隨著她愉悅的輕笑,圓潤的肚子也微微起伏著,仿佛裡麵那個小生命也在分享著這份快樂。她整個人沐浴在金色的光暈裡,溫暖、生動、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像一幅被陽光點亮的、最美的油畫。
那點因被打擾而升起的煩躁,如同陽光下的薄冰,瞬間消融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強大的暖流,瞬間注滿了他的胸腔。阿星懸在鍵盤上的手指緩緩落下,沒有再繼續敲擊,而是輕輕地搭在了桌沿。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不再緊繃,深潭般的眼底,那被打斷的沉凝迅速被一種無聲的、近乎貪婪的凝視所取代。
他看著她笑,看著她因貓咪的憨態而微微前傾的身體,看著她陽光下泛著健康光澤的蜜色肌膚,看著她因懷孕而變得更加豐潤柔和的臉頰線條,看著她護著肚子的手……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個生動的表情,都像最精準的刻刀,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記。八個月的孕期,她像一顆日益飽滿、散發著甜美芬芳的果實,將他的生命也充盈得無比豐沛。她變得異常粘人,總是下意識地尋找他在身邊,哪怕隻是安靜地待著。而他,早已習慣了在寫作的間隙,無數次地抬眼確認她的存在和狀態,這已成為他新的、無法割舍的儀式。
露台上的“戰爭”似乎進入了白熱化。“老板”憑借蠻力終於搶回了羽毛,興奮地叼著它滿露台亂竄,尾巴翹得老高。“餅乾”則似乎覺得這種粗魯的爭奪有損身份,放棄了追逐,重新回到阿汐腳邊的陰影裡,優雅地蹲坐下來,開始認真地舔舐自己剛才在“戰鬥”中可能弄亂的毛發,隻是那雙熔金般的眼睛,還時不時瞥向得意忘形的“老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
阿汐被“老板”那副得勝將軍的樣子逗得更樂了,清脆的笑聲如同風鈴,清晰地傳進了書房。她似乎笑得太開心,身體微微後仰,躺椅也跟著輕輕晃動了一下。
這細微的動作,卻瞬間牽動了阿星的心弦!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猛地從那張厚重如礁石的書桌後站了起來!動作快得帶倒了身後的真皮高背椅,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嘎吱”一聲刺耳的銳響!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不僅驚動了露台上的阿汐和兩隻貓,也打破了書房內深沉的寂靜。
阿汐的笑聲戛然而止,驚訝地轉過頭,望向書房內。隻見阿星已經幾步跨到了敞開的玻璃門邊,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臉上的表情在陰影裡看不太真切,但那緊繃的肩線和微微前傾的姿態,無不透露出一種強烈的緊張和關切。
“阿星哥?”阿汐疑惑地喚了一聲,撐著躺椅扶手想坐直身體,“怎麼了?”
“老板”也被那聲響嚇了一跳,丟下羽毛,警惕地看向書房門口。“餅乾”則隻是抬起眼皮,熔金般的眸子淡淡地掃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繼續專注於自己的毛發清潔,仿佛對人類的突然舉動早已見怪不怪。
阿星站在門邊,看著阿汐安然無恙地坐在躺椅上,臉上隻有疑惑沒有痛苦,緊繃的神經才驟然鬆弛下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喉結滾動了一下,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和未褪儘的緊張:“……沒事。怕你……摔。”他掩飾性地彎腰,扶起被自己帶倒的椅子,動作有些僵硬。
阿汐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心頭瞬間湧上一股暖流,又帶著點好笑。她看著阿星略顯笨拙的動作,看著他臉上那抹來不及完全藏起的、因過度緊張而產生的微紅,隻覺得心尖軟得一塌糊塗。她朝他伸出手,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和撒嬌的意味:“阿星哥……扶我起來嘛,躺久了,腰有點酸。”
阿星立刻走過去,動作自然而熟練。他先小心地幫阿汐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能借力,然後才穩穩地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則穩穩地托住她的後腰,用自己手臂的力量,輕鬆而穩妥地將她扶了起來。整個過程小心翼翼,充滿了嗬護。阿汐站直後,順勢靠在他懷裡,雙手環住他精瘦的腰身,將臉頰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滿足地歎了口氣。
“嚇到你了?”阿星嘶啞地問,大手輕輕地、帶著安撫意味地拍著她的背。
“才沒有。”阿汐在他懷裡蹭了蹭,聲音悶悶的,“就是覺得……你好傻。”她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著他,裡麵盛滿了依賴和幸福,“我哪有那麼嬌氣。不過……你緊張我,我很開心。”她踮起腳尖(儘管有些困難),在阿星下巴上輕輕啄了一下。
阿星環抱著她,感受著她身體的溫熱和圓潤的孕肚緊貼著自己,心中的波瀾徹底平息,隻剩下滿滿的踏實和暖意。他低頭,溫熱的唇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老板”不知何時又叼回了那根羽毛,湊到兩人腳邊,好奇地用腦袋蹭著阿星的小腿,喉嚨裡發出邀功似的呼嚕聲。“餅乾”也慢悠悠地踱步過來,用它那蓬鬆如雲朵的大尾巴,輕柔地纏繞了一下阿星的腳踝,熔金般的眼睛平靜地看著相擁的兩人,像是在進行日常的巡視。
陽光正好,露台上暖意融融。海風帶著鹹味和樓下菜園新翻泥土的清新氣息拂過。書房內,電腦屏幕幽幽地亮著,《歸潮》的文檔停留在未完成的段落。書桌厚重如礁石,等待著主人再次沉潛。而此刻,阿星的世界中心,就在他臂彎裡,溫暖而真實。寫作可以暫停,靈感可以等待,唯有這份沉甸甸的守護與陪伴,是他永不枯竭的源泉,是他穿越所有風暴後,最終歸航的、最溫暖的港灣。海浪聲隱隱傳來,不再是背景,而是為這平凡卻珍貴的相守,奏響的永恒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