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合陂的慘敗消息,伴著臘月寒夜的凜冽北風,如惡魔般肆虐著撲進中山城。風攜雪沫,似無數尖銳的冰淩,狠狠抽打在宮牆上,發出如泣如訴的嗚咽,仿佛那四萬被活埋在參合陂的燕軍冤魂,正於城外悲慟地哭嚎,久久徘徊不肯離去。城牆根下的積雪裡,不知何時已插滿百姓們自發豎起的木牌,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張三”“李四”等名字,那是他們在這場浩劫中失去的親人。寒風吹過,木牌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仿佛在向天地傾訴著無儘的冤屈與悲憤。
慕容垂的宮殿內,燭火昏黃如豆,在寂靜中搖曳閃爍,卻怎麼也驅散不了滿殿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地上的青磚透著徹骨的寒意,仿佛能穿透慕容寶的膝蓋,直抵他的內心。慕容寶失魂落魄地跪在那裡,錦袍上的血汙已然凝固成硬塊,邊緣凝結著暗紅的冰碴,宛如戰場上慘烈廝殺的殘酷印記。他滿心恐懼與愧疚,頭低得幾乎貼到地麵,根本不敢抬頭直視榻上的慕容垂,隻能聽見那串伴隨慕容垂半生的紫檀念珠,轉動的聲音愈發急促,仿佛是一顆瀕臨絕望的心臟在瘋狂跳動。最終,“啪”的一聲脆響,整串珠子從慕容垂顫抖的手中滑落,散落在地,其中那顆刻著“合”字的珠子,竟從原本的裂紋處碎成了兩半,恰似大燕如今支離破碎的國運。
“廢物!”慕容垂的聲音,猶如被砂紙反複打磨過一般,嘶啞且帶著濃烈的憤怒與悲痛,每一個字都似帶著嘔出的血沫,“五千黑槊龍騎!那是隨我從枋頭一路浴血殺到鄴城,硬生生踏破苻秦百萬大軍的精銳之師!你卻讓他們死得如此淒慘,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說到此處,他猛地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玄色錦袍的前襟,很快洇開一片暗紅的血漬,在昏暗的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仿佛是參合陂戰場上那無儘的鮮血在眼前重現。
殿內,宗室與大臣們皆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就會觸動慕容垂那已然暴怒到極點的神經。慕容德雙手捧著那份墨跡未乾的陣亡名單,手指在“慕容農”“慕容紹”等名字上反複摩挲,指腹幾乎要將紙頁戳破。他的聲音哽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出來的:“陛下,黑槊龍騎那五千精銳,全軍覆沒;玄甲精騎八千重甲,如今僅剩下百餘人;宗室親王戰死十七位,甚至連桂林王慕容道成的屍首,都找尋不見……那四萬被俘的將士啊……拓跋珪竟將他們全活埋在了參合陂,挖出來的大坑,大得能裝下半個中山城。這哪裡僅僅是一場敗仗!這分明是在斬斷我大燕的根基啊!”
慕容麟站在角落,袖中的手悄悄地攥緊,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裡,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跡。他看著慕容寶瑟瑟發抖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然而,當他對上慕容垂投來的如利刃般的目光時,立刻換上了一副悲戚的表情,聲音裡帶著刻意偽裝出的哽咽:“父皇息怒,太子殿下也是奮力拚殺,最終力竭而敗。實在是拓跋珪那廝太過狡詐,使用了奸計……”
“奸計?”慕容垂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榻沿,震得案上的藥碗“哐當”一聲,重重摔在地上,褐色的藥汁濺在青磚上,瞬間便凍成了冰。“當年我與苻堅對戰的時候,苻堅的實力比拓跋珪強了何止十倍!兵者,本就是詭道!輸了就是輸了,還有什麼借口可找!”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過殿內眾人,最後落在慕容德身上,“玄明,依你之見,這仗究竟為何會敗?”
慕容德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神色凝重地沉聲道:“其一,太子駐軍參合陂整整三日,竟然連一名斥候都不派出去,以至於拓跋珪的騎兵都摸到了眼皮底下,還渾然不知;其二,慕容麟手握三萬鐵騎,駐守在河穀西口,卻見死不救,甚至故意放縱魏軍合圍——末將已然查明,他竟把那些想去報信的老兵,全部捆綁了起來;其三,我軍長久以來驕傲自滿,早已忘卻了‘慎’字訣!當年苻堅是如何在淝水戰敗的,如今我們便如出一轍地敗在了參合陂!”他說到最後,聲音陡然拔高,如洪鐘般震得殿梁上的積塵簌簌落下,“如今,當務之急並非追責!拓跋珪的狼旗已然插到了馬邑,距離中山僅剩七百裡之遙,若再不想出應對之策,待開春之時,他便要兵臨城下了!”
慕容德此言一出,殿內頓時炸開了鍋。戶部尚書“撲通”一聲撲在地上,老淚縱橫,聲淚俱下地哀求道:“陛下,殺了太子以謝天下吧!不然,如何能對得起那四萬冤死的將士啊!”禮部侍郎也哭喊著:“陛下,割地求和吧!把代北讓給拓跋珪,求他退兵,給大燕留條活路啊!”還有人扯著嗓子大聲叫嚷:“南遷鄴城!讓慕容德殿下護著我們南遷!”慕容寶則趴在地上,抖得如同篩糠,嘴裡反反複複念叨著:“兒臣願去平城為質……求拓跋珪罷兵……求他給大燕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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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慕容垂怒喝一聲,猛地從榻上站起。侍衛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卻被他一把用力推開。此時的老人,腰杆挺得筆直,儘管身形已然佝僂如弓,但眼神卻亮得驚人,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枋頭之戰的戰場。那時的他,率領八千騎兵,如入無人之境,踏破苻堅百萬大軍,眼中燃燒著的正是這般熊熊烈火。“我慕容氏的刀,向來隻斬敵人,從不斬殺自己人!割地?平城乃是我慕容家從段部手中奮力奪來的龍興之地!要割,也該割下拓跋珪的頭顱!”
他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到殿中,伸手從牆上摘下那柄伴隨他征戰半生的“破虜刀”。刀鞘上的金紋,早已被歲月無情磨平,露出裡麵暗沉的木色,但握在手中,依舊沉甸甸的,仿佛承載著無數場戰役的鮮血與榮耀。“玄明,你率領三千騎兵,鎮守中山,城牆上的每一塊磚,都要給我盯緊了;慕容麟,你即刻前往幽州募兵,將那些散落在民間的舊部,全部找回來。若是敢私藏一兵一卒,我定剝了你的皮;寶兒,你……”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失望,“你去整頓殘部,給我守住常山。若是再丟了城池,就彆再回中山來見我。”
眾人皆以為慕容垂會選擇休養生息,積蓄力量,然而,慕容垂卻突然將刀重重頓在地上,刀尖“噗”地插進金磚半寸,刀柄嗡嗡作響,似在發出不甘的怒吼。“我要親征!”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一片嘩然。慕容德趕忙上前,緊緊抓住老人的胳膊,聲音顫抖地勸道:“陛下,您今年已然七十高齡了!去年冬天,您咳得連床都下不了,太醫也曾說,您的肺腑早已如風中殘燭,不堪一擊……”
“七十又如何?”慕容垂的聲音裡帶著一股決絕的狠勁,震得殿內的燭火劇烈搖晃,“我就算死,也要死在戰場上!拓跋珪是我外孫又怎樣?他活埋我四萬燕軍的時候,可曾念及祖孫情分!”他的目光透過殿外的風雪,仿佛已經穿透了層層陰霾,看到了參合陂那片被鮮血浸透的土地,“我定要讓他知道,慕容家的刀,還沒老到砍不動人!”
其實,慕容垂心中還有更深層次的憂慮。燕國如今三麵受敵,南有晉國,西有秦國,北有魏國。晉國北伐向來虛張聲勢,雷聲大雨點小,往往不了了之;秦國地處關中,周邊局勢複雜,西麵既有呂光的涼國、乞伏部的西秦、鮮卑的吐穀渾,又有大大小小的各族政權,晉國也在一旁虎視眈眈盯著長安,姚興自顧不暇,自然無暇打燕國的主意。但拓跋珪的魏國卻截然不同,北方各族均被其征服,勢力遍布草原大漠。參合陂戰後,拓跋珪的野心已初露端倪,從他拒絕接受燕國封王便可看出。若其南下,大燕必定首當其衝。慕容垂後悔當初太過輕視拓跋珪,隻是那時為了鏟除西燕慕容永、討伐丁零人,不得不將精力分散,以致養虎為患,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一旦自己撒手歸天,以慕容寶的能力,絕不是拓跋珪的對手。所以,哪怕拚了老命,他也一定要擊敗拓跋珪,為子孫後代消除這個隱患。
三日後的朝陽宮,關於是否出征的辯論激烈如戰場。主張議和的大臣們紛紛跪在地上,額頭磕得青腫,鮮血混著汗水,很快便凍在臉上。吏部尚書涕淚橫流,苦苦哀求道:“陛下,國庫已然空虛!去年的糧草,全被拓跋珪繳獲,如今京畿一帶,連禁軍都快要斷糧了!將士們的冬衣至今還未配齊,參合陂逃回來的傷兵,這幾日凍死在街頭的,已有上百之多……再繼續打下去,不等魏軍攻來,我們自己便要潰散了啊!”
“是啊陛下,”光祿大夫也跟著哭喊,“拓跋珪如今勢力強大,他手握燕軍的甲胄糧草,又收編了不少慕容部的降兵,咱們實在不是他的對手!不如暫避鋒芒,等他日國力恢複,再做打算啊!”
慕容垂怒不可遏,一腳狠狠踹翻案幾,青銅酒樽、玉製鎮紙紛紛滾落一地,發出刺耳的聲響。他一把抓起那柄“破虜刀”,直指殿門,怒喝道:“避?往哪裡避?中山一旦失守,河北之地,便儘歸拓跋珪所有!我慕容垂征戰一生,從遼東打到中原,斬殺過段部的單於,擊破過苻秦的皇帝,向來隻有彆人躲避我,哪有我躲避彆人的道理!”他大步走到牆上懸掛的巨幅輿圖前,用刀背重重劃在“平城”二字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刻痕,仿佛要將對拓跋珪的恨意刻入骨髓,“傳令下去,正月十五,我親自領兵,踏平平城!內庫的三千匹布、五百兩黃金,全部拿出來,給將士們做冬衣;禦膳房從今日起,隻吃糙米飯,朕要與弟兄們同甘共苦,一起挨餓!我倒要看看,我慕容家的骨頭,是不是真的軟了!”
慕容德望著老人決絕的背影,心中一陣感慨,突然明白了那串斷裂的念珠所蘊含的深意——並非天命已儘,而是老爺子要用自己這把老骨頭,為慕容家續上最後一口氣。他單膝跪地,朗聲道:“臣願隨陛下出征!哪怕戰至隻剩一兵一卒,也要與拓跋珪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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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風雪似乎小了些許。慕容垂拄著刀,靜靜地站在白玉台階上,遙望著北方的天空。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給人一種無比壓抑的感覺。他心裡清楚,這一去,恐怕再無歸期。七十歲的他,肺裡的舊傷在寒風中如同刀割般疼痛,連披上戰甲,都需要四個侍衛幫忙。身邊能征善戰的將領,死的死,俘的俘,剩下的三萬殘兵,連像樣的戰馬都湊不齊,很多人手中握著的,還是生鏽的鐵矛。然而,他必須去——為了枋頭之戰時,那些跟著他衝鋒陷陣、如今卻死無全屍的黑槊龍騎;為了參合陂那四萬被活埋的冤魂,他們的親人還在中山城裡悲慟哭嚎;更為了他年輕時就立下的那個夢想——讓天下太平,讓百姓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回到寢殿,慕容垂屏退左右,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暖閣裡。他從枕下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封早已寫好的遺詔,用顫抖的手在末尾蓋上玉璽。詔書上寫道:“朕若不測,立慕容寶為帝,以慕容德為太宰輔政,軍國大事悉聽太宰決斷;靈柩暫厝中山,秘不發喪,待拓跋珪退兵後,歸葬龍城……”寫完,他將遺詔交給最信任的內侍,低聲叮囑道:“藏在蟠龍柱的夾層裡,不到萬不得已,不許拿出來。”
內侍含淚領命而去。慕容垂又召來宗正寺卿,仔細地交代著宗室的安置事宜:“若中山不保,先讓婦孺撤去龍城,那裡是慕容氏的根基所在,有舊部把守,拓跋珪一時難以攻下……”他一項項有條不紊地交代著,條理清晰得絲毫不像個病重的老人,仿佛在安排一場普通的遠行,而非自己的身後之事。
最後,他讓人傳了慕容軒。
慕容軒進來時,左臂的箭傷處還纏著厚厚的繃帶,那是在參合陂為護慕容寶留下的。他看著案上的遺詔,眼眶一熱,聲音哽咽:“陛下,您這是……”
慕容垂示意他坐下,親手為他倒了杯熱茶。茶霧嫋嫋升起,模糊了老人臉上的皺紋,卻遮不住他眼中的堅毅與決絕。“阿軒,你還記得長安城外的那棵老槐樹嗎?”
慕容軒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記得。那年扶蘇公子被賜死在上林苑,蒙恬大將軍抱著他的屍體,就在那棵老槐樹下自刎。雪下得跟今天一樣大,將軍的血染紅了半邊雪地,連槐樹的根都吸飽了血……”
“是啊,”慕容垂的目光飄向遠方,仿佛穿透了時空的界限,看到了那個身披重甲、意氣風發的自己,“那時候,我們坐擁三十萬大軍,駐守在長城腳下,手中握著大秦最精銳的鐵騎。然而,趙高的假詔一到,我們卻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扶蘇公子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便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飲下毒酒,最後自己也吞下了毒藥……”他輕輕咳嗽著,血沫沾在胡須上,“你說,那三十萬弟兄冤不冤?他們跟著我守了十幾年長城,最後卻落得個‘謀逆’的罪名,連祖墳都被刨了。”
他緩緩握住慕容軒的手,老人的手冰涼,卻帶著一股驚人的力氣:“我這一生,從遼東打到中原,殺過苻堅,滅過西燕,手中的兵力雖不及當年,但我不想再留下遺憾。拓跋珪的確厲害,可他才二十多歲,他憑什麼覺得能贏我這個老頭子?”他從懷裡掏出半塊玉佩,玉上的裂痕與當年蒙恬自刎時握碎的那塊一模一樣,“這是你外祖父臨終前交給我的,說‘玉碎之時,便是了願之日’。阿軒,我深知這仗凶險萬分,但我必須去。不是為了慕容寶,也不是為了慕容麟,是為了那些年在長城下凍死的弟兄,是為了你當年總跟我說的‘天下太平’。”
慕容軒看著慕容垂眼中的光,那光裡有不甘,有執念,更有一個跨越兩世的理想。他突然明白,這並非衝動之舉,而是那個在老槐樹下含恨而終的蒙恬,在用最後一口氣完成未竟的執念。
“陛下,”慕容軒站起身,猛地扯掉左臂的繃帶,露出尚未愈合的傷口,鮮血瞬間滲了出來,“臣願隨您出征。上一世,臣沒能護住扶蘇公子;這一世,臣陪您殺到平城!您所說的‘天下太平’,也是臣當年跟著公子時便立下的夢想,如今您要去實現這個夢想,臣怎能缺席?”
慕容垂笑了,笑得像個孩子,眼角的皺紋裡滾下兩行渾濁的淚。他將那半塊玉佩塞進慕容軒手裡:“拿著。若朕真的走了,你記住——天下太平,絕不是一句空話。你要幫慕容家守住這份家業,總有一天,要讓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不用再看著親人死在戰場上,不用再在寒夜裡哭著找爹娘。”
慕容軒緊緊攥著玉佩,冰涼的玉麵貼著滾燙的掌心。他知道,這一次,他們不會再像長安城外那樣退縮了。
三日後,中山城外的校場上,殘雪未消,一片銀白。慕容垂披著重甲,由甲士攙扶著,緩緩登上戰車。甲胄太過沉重,壓得他有些直不起腰,每走一步,都要劇烈咳嗽幾聲,咳得急了,便有血沫從嘴角溢出,滴在玄色的戰袍上,很快凍成暗紅的冰珠。然而,他的腰杆依舊挺得筆直,目光亮得驚人,透著一股不屈的意誌。
三萬將士整齊地站在雪地裡,他們的甲胄並不齊全,很多人穿著打補丁的舊衣,手中的兵器鏽跡斑斑,有的甚至拿著農具改裝的長矛。但當慕容垂的狼旗緩緩升起時,所有人都高高舉起兵器,齊聲高呼:“陛下萬歲!大燕萬歲!”聲音震天動地,震得校場周圍聲音震天動地,震得校場周圍的積雪簌簌落下,仿佛連天地都在為這支看似遲暮卻又充滿鬥誌的軍隊送行。
老人笑了,笑得像個孩子。他心裡清楚,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領兵出征了。但沒關係,隻要能給拓跋珪一個狠狠的教訓,隻要能讓慕容家的旗幟再多飄揚一天,隻要能離那個“天下太平”的夢想更近一步,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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