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框墜落時
星期四下午,中心小學的畫室裡彌漫著美術顏料的獨特氣味。陽光透過西側的窗戶斜斜地灑進來,將木質畫架和牆上掛著的學生作品鍍上一層金色的光邊。
李月華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調整著一幅水彩畫的掛鉤。這幅畫是去年學校美術展覽的一等獎作品,畫的是校園裡的梧桐樹。掛鉤已經鬆動了,畫框歪斜地掛在牆上,隨時可能掉下來。
“這些掛鉤本來就不結實,”她自言自語道,手指輕輕撥弄著金屬掛鉤,“得全部換掉才行。”
她伸手去夠工具箱裡的新掛鉤,突然聽見身後“啪”的一聲脆響。李月華猛地回頭,隻見一幅大型水彩畫作品的掛鉤斷裂,沉重的畫框直直朝她砸來。
“啊!”她本能地抬手遮擋,卻已經來不及了。畫框的尖角重重砸在她的額頭上,一陣劇痛伴隨著溫熱的液體瞬間流下。
“李老師!你沒事吧?”畫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陳主任快步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臉色大變。
李月華捂著額頭,鮮血從指縫間滲出,滴落在她淺藍色的襯衫上,暈開一朵朵暗紅色的花。她的眼前一陣發黑,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彆動!我幫你!”陳主任趕緊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李月華,同時將掉落的畫框挪到一旁。當他看清李月華額頭的傷口時,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一道約五厘米長的口子橫在額頭中央,皮肉外翻,鮮血汩汩流出。
“這得馬上去醫院!”陳主任的聲音有些發抖,“能走嗎?我扶你出去。”
李月華搖搖頭,儘管每走一步都感到傷口傳來尖銳的疼痛,但她仍咬牙堅持著。踉踉蹌蹌地走出畫室,正午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操場上,林小華剛剛參加完中心小學的教學研討會,正跨上他那輛銀白色摩托車準備回校上課。他摘下頭盔整理被壓亂的頭發時,餘光瞥見陳主任攙扶著一個滿臉是血的人從美術樓走出來。
“陳主任!發生什麼事了?”林小華立刻跑過去,當他看清受傷的人是李月華時,心臟猛地一縮。他們已經分手快一年了,但此刻看到她蒼白臉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和血跡,一種尖銳的疼痛瞬間穿透他的胸膛。
“畫框砸到額頭了,傷口很深,得趕緊去醫院!”陳主任急切地說,“林老師,你騎車快,能不能送李老師去醫院?”
林小華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下午還有一節語文課,但看著李月華虛弱地站在那裡,血已經在襯衫上浸染了一大片,他毫不猶豫地點頭:“我來送她。”
他快步走向摩托車,從後備箱裡取出備用頭盔,小心翼翼幫李月華戴上。當他近距離看到她慘白的嘴唇和緊閉的雙眼時,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能坐穩嗎?”他輕聲問,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
李月華微微睜開眼睛,當看清麵前的人是林小華時,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林小華扶她坐上車後座,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抱住我的腰,”他低聲指導,“彆怕,很快就到醫院了。”
摩托車發動的聲音驚起了路邊樹上的麻雀。李月華的雙臂環住林小華的腰,額頭輕輕抵在他的背上。即使隔著衣物,她也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肥皂香氣,混合著一絲陽光曬過的棉布味道。這個氣息曾經是她最安心的依靠,如今卻讓她眼眶發熱。
“疼嗎?”行駛途中,林小華微微側頭問道。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李月華不確定他是否聽見了自己幾不可聞的“嗯”聲。但林小華似乎感覺到了,他空出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遞到身後。
“先按著傷口,”他的聲音在風中有些模糊,“再堅持一下。”
李月華接過紙巾,輕輕按在額頭上。疼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但更讓她心口發緊的是林小華這份小心翼翼的關心。分手後這段時間裡,他們刻意保持著距離,連目光接觸都儘量避免。
摩托車轉過一個彎,減速駛過孫少林餐館門前。就在這時,林小華看見了正要回家的陳雪兒。
“雪兒!”他大聲喊道,同時刹車停在路邊。
陳雪兒驚訝地轉身,看到滿臉是血的李月華時驚呼出聲:“天啊!月華怎麼了?”
“畫室意外受傷,需要馬上去醫院,”林小華快速解釋,“但我下午還有一節課……”
不等他說完,陳雪兒已經明白了情況:“我送月華去醫院,你快回學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