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裡加急的快馬信使,幾乎是滾下馬背,將染血的戰報呈遞入宮。
“天皇陛下!諸公!博多……博多陷落了!水師……水師全軍覆沒!源賴光將軍重傷,少貳經資大人被俘,藤原兼實大人……玉碎了!”
淒厲的呼喊撕裂了禦所清晨的寧靜。
信使的聲音因為恐懼和長途奔波的疲憊而嘶啞變形,跪伏在冰冷的疊席上,身體篩糠般顫抖。
承和天皇手中的茶碗“哐當”一聲跌落,滾燙的茶湯潑灑在明黃色的禦袍上,也渾然不覺。
那張本就蒼白的臉瞬間褪儘了最後一絲血色,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一個清晰的音節,殿內侍奉的宮女內侍,更是嚇得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
“什麼?!”
“不可能!一千多艘船啊!”
“博多城……那可是西國第一堅城!”
“楚軍真的來了?!”
短暫的死寂後,是公卿大臣們驚恐欲絕的喧嘩。
藤原庫之助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精心修剪的短髭也無法掩蓋他麵皮的劇烈抽搐。
源賴光聽聞水師覆滅、侄兒重傷的消息,雙目赤紅,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平正盛、橘仲任等依附藤原的大臣,此刻臉上隻剩下呆滯的驚恐,再無半分昔日的諂媚與狂熱。
“快!快召集群臣!禦前評議!立刻!”
藤原庫之助第一個反應過來,聲音尖利地嘶喊著。
半個時辰後,禦前評議在主殿召開,光線透過高窗,在彌漫的線香煙氣中投下道道光柱。
被緊急召回的源賴光侍大將——吉川忠次,作為少數從博多血戰中僥幸逃脫的高級軍官,被推到了大殿中央。
吉川身上的鎧甲布滿刀痕箭孔,血跡斑斑,散亂的頭發下是一張被硝煙熏黑、布滿血汙和恐懼的臉,跪在那裡,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吉川!抬起頭來!說!到底怎麼回事!”源賴光厲聲喝問。
吉川忠次猛地一顫,抬起頭,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開始哭訴:
“魔鬼……他們是來自地獄的魔鬼啊!天皇陛下!關白大人!源大納言!他們的船……大得像山!比京都禦所最高的望樓還要高!船身是黑色的鋼鐵,刀砍不動,箭射不穿!”
“他們的炮……天照大神在上!炮彈……炮彈像流星一樣砸下來,我們的船一炮就碎成木屑幾百艘船啊!就一個時辰!全沒了!”
“源將軍的‘八幡丸’……被……被攔腰撞碎了!少貳大人……被楚寇抓走了!藤原大人……被亂箭射成了刺蝟!島津忠信……被一個楚軍用鐵棒砸成了肉泥!……”
吉川添油加醋,將楚軍的裝備形容得如同天兵神器,將己方的抵抗說得不堪一擊。
“……他們登陸了!像黑色的潮水!他們的鎧甲……刀槍不入!他們的弩箭……像暴雨一樣!我們的人……像麥子一樣被割倒!博多城……那麼厚的城牆,他們的炮……隻一輪!一輪啊!城門樓就飛上天了!城牆像沙子堆的一樣塌了!”
“我們根本擋不住啊!大家都在逃……楚寇說要踏平扶桑!他們要來了!他們一定會來的!天皇陛下!快想想辦法啊!不然……不然我們都得死!都得死!!!”
吉川忠次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哭嚎著,癱軟在地。
描述如同一幅幅血腥恐怖的畫卷,清晰地展現在每一個公卿大臣麵前。
殿內一片死寂,隻有吉川絕望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聲在回蕩,恐懼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頭。
“混賬!”
藤原庫之助猛地一拍麵前的矮幾“定是你貪生怕死,臨陣脫逃,才如此誇大其詞,動搖軍心!來人!把他拖下去!”
“藤原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