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起驛道上的塵土,帶著北地特有的乾爽涼意,吹拂著兩匹汗氣蒸騰的駿馬。
馬背上的騎士,正是風塵仆仆、星夜兼程趕回京師的方南與石頭。
從扶桑濕潤悶熱的初秋,到如今北地高遠的秋涼,半個多月的疾馳,幾乎榨乾了人和馬的體力。
沿途驛站,方南亮出身份令牌,一路綠燈,換馬不換人,硬是將歸期壓縮到了極致。
當京師那巍峨雄渾、在秋陽下泛著青灰色光芒的城牆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時。
方南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疲憊的臉上綻開由衷的笑意。
“石頭,到家了!”
“少爺,咱們終於回來了!”
石頭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和汗水,憨厚的笑容裡滿是歸家的喜悅。
半年征戰,從初春的料峭到深秋的蕭瑟,恍如隔世。
兩人沒有立刻回府,而是先去了兵部衙門交割印信,辦理歸來的備案手續。
繁瑣的程序走完,走出兵部那莊嚴肅穆的大門時,日頭已經西斜,金色的餘暉灑滿了朱雀大街。
宮門即將落鑰,此時進宮拜見建武帝顯然不合時宜,方南略一思忖,便帶著石頭直奔京兆府衙門。
京兆府負責科舉事宜的吏員聽聞是方南親至,態度恭敬得近乎諂媚,這位可是名震京師、立下赫赫戰功的年輕勳貴。
文試鄉試就在三天後,武舉鄉試則在七天後。
吏員迅速核實身份,奉上早已準備好的文試、武試文書和特製的號牌。
一切辦妥,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方南和石頭翻身上馬,疲憊被近鄉情怯的激動衝淡,雙腿一夾馬腹,朝著鎮國公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鎮國公府門前,兩個小廝正伸長了脖子張望。
老太君下了令,自打接到方南先行返京的消息,便日日派人守在門口。
當方南和石頭的身影出現在街口,小廝們揉了揉眼睛。
“看,那是不是少爺回來了?”
“是少爺和石頭哥,快去稟報!”
確認無誤後,一個跳起來衝回府內報信,另一個則激動地迎上前來。
“少爺,石頭哥,您二位可算回來了!”小廝的聲音滿是歡喜。
沉寂的鎮國公府仿佛被投入了沸水,瞬間喧騰起來!
“南兒回來了!”
“少爺回來了!”
“哥哥回來了!”
老太君在嬤嬤攙扶下,拄著拐杖,顫巍巍卻腳步急促地向前院趕。
方王氏緊隨其後,眼中含淚,雙手緊張地絞著手帕。
小玉兒騎在已經長成半大狼、威風凜凜的小白狼旺財背上,小短腿夾著狼腹,嘴裡興奮地喊著“哥哥回來了”,旺財也通人性,低吼著馱著小主人向前衝。
老管家方伯激動得胡子直抖,連聲吩咐下人“快!快開中門!”。
春桃和秋菊兩個小丫鬟,更是提著裙擺小跑著,臉蛋紅撲撲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欣喜和思念。
方南和石頭剛在府門前下馬,將韁繩交給迎上來的護衛,跨過高高的門檻,就看到這幅親人傾巢而出、湧向前院的感人景象。
燈火通明的庭院裡,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帶著擔憂、思念、狂喜,瞬間填滿了方南的眼簾。
方南心頭一熱,眼眶也微微發酸,一個箭步衝上前,在距離老太君幾步遠的地方,“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跪倒在地,額頭觸碰到冰涼而熟悉的青石板。
“孫兒不孝,讓祖母憂心了,孫兒回來了!”
“我的南兒啊!”老太君再也忍不住,手中的拐杖“當啷”一聲落地,老淚縱橫。
老太君俯下身,一把將方南摟進懷裡,枯瘦的手掌不住地摩挲著孫兒的頭發、肩膀、後背,仿佛要確認他是否真的完好無損。
“心肝肉啊!你可算回來了!佛祖保佑,列祖列宗保佑!黑了,瘦了,吃了多少苦啊……”
那懷抱溫暖而帶著檀香的氣息,是方南記憶深處最安心的港灣。
方南依偎在祖母懷中,感受著老人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喉頭哽咽。
“母親!”
方南又轉向旁邊早已淚流滿麵的方王氏,再次磕頭。
“快起來!快起來我的兒!”
方王氏心疼地一把拉起方南,捧著他的臉仔細端詳,指尖拂過他眉宇間增添的些許風霜和堅毅。
“黑了,也瘦了……這下巴都尖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讓娘好好看看……”
方南剛直起身,一個軟糯的小身子就撞進了懷裡,帶著奶香的氣息。
“哥哥,玉兒好想你,以為哥哥不要玉兒了。”
小玉兒緊緊摟著方南的脖子,小腦袋在他頸窩裡蹭來蹭去,委屈巴巴地控訴著。
旺財也湊上來,用毛茸茸的大腦袋用力蹭著方南的腿,喉嚨裡發出親昵的嗚咽聲。
方南的心瞬間被妹妹的依戀填滿,笑著一把將小玉兒抱起來舉高高,惹得小丫頭咯咯直笑。
“哥哥怎麼會不要玉兒?哥哥是去打壞人了!你看,哥哥這不是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