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小轎在暮色四合中匆匆拐入李府側門,轎簾未落,李小娥便提著裙裾急步而下,一張俏臉在昏暗的天光下顯得煞白,嘴唇緊抿,眼中翻騰著不甘與怨毒交織的火焰。
李小娥無心理會廊下躬身行禮的丫鬟,徑直穿過垂花門,直奔正院母親的房間。
“娘!”李小娥幾乎是撞開房門,帶著哭腔撲到正在繡花的李夫人懷裡“我…我今日在街上,看見方南了!”
李夫人手中針線一頓,驚訝地抬頭:“方南?他不是在扶桑打仗嗎?怎地回來了?”
“千真萬確!”李小娥坐直身體,眼中淚光閃爍“他好生風光,穿著錦袍,抱著那個妹妹,還有兩個俏丫鬟,滿街的人都在看他,那些女子…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李小娥越說越氣“憑什麼?憑什麼他就能如此風光?”
“當初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如今倒好,又是伯爵又是將軍,連聖上都青睞有加。”
“而我們李家…卻成了滿京城的笑柄,娘,我不甘心,我咽不下這口氣。”
李夫人看著女兒扭曲的麵容,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有對女兒的疼惜,更多的是攀附不成反被拒的羞惱。
李夫人放下繡繃,拉著女兒的手,低聲道:“娥兒,娘知道你委屈,可事已至此,方家勢大,我們又能如何,如今方南是聖上眼裡的紅人,有什麼辦法。”
“動不得?”
李小娥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娘,方南不過是個武夫,他不是要參加今科的鄉試嗎,若他在這上麵栽個大跟頭,身敗名裂,我看他還如何風光。”
李夫人被女兒眼中的恨意驚得心頭一跳:“娥兒,你…你想做什麼?科場舞弊可是潑天的大罪,萬一牽連到你爹…”
“隻要做得乾淨,誰能知道?”李小娥打斷母親,“爹是禮部郎中,此次鄉試正是副考官之一。”
“隻要爹肯幫忙,在入場搜查時恰好在方南身上搜出點不該有的東西,要不判卷時動動手腳,讓他名落孫山,易如反掌。”
“娘,您想想,當初我們低聲下氣去國公府想挽回,他們是怎麼羞辱我們的,那老太婆連麵都不見。”
“方南那個偽君子,話說得冠冕堂皇,實則句句帶刺,此仇不報,女兒死不瞑目,爹在衙門裡也抬不起頭來啊。”
李小娥的話如同毒蛇的信子,精準地舔舐在李夫人心底的傷疤上。
想起當初在國公府受到的冷遇和背後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李夫人的臉色也陰沉下來,眼中怨氣積聚。
“你說得對…”李夫人聲音低沉,“方家欺人太甚,隻是…你爹這等事,隻怕他…”
“娘,您幫我勸勸爹!”李小娥抓住母親的手,眼中帶著瘋狂“爹最疼我了!隻要爹肯幫我這一次,女兒以後什麼都聽爹娘的。”
“若爹不幫我,女兒…女兒就絞了頭發做姑子去,反正這京城,女兒也無顏待下去了!”
就在母女倆低語密謀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李安才一臉疲憊地踱步進來,剛下衙,官袍還未換下,眉宇間帶著幾分倦怠。
“爹!”李小娥立刻撲過去,淚如雨下,“您可回來了,女兒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
李安才一愣,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兒和麵色不虞的妻子,皺眉道:“這是怎麼了?娥兒,誰給你委屈受了?”
“還能有誰?”李夫人冷哼一聲,接過話頭,“方南,今日在街上招搖過市,好不威風。”
“我們娥兒不過是多看了一眼,便想起當初退婚之事,心裡難受得緊。”
“更可氣的是,那方南如今竟還要參加今科鄉試,一個靠著軍功封爵的武夫,也妄想染指文魁?這不是明擺著打我們李家,打老爺你這個禮部官員的臉嗎?”
李安才眉頭皺得更緊,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方南回來了?聖上召他回來參加鄉試的,這…此子確實運氣逆天,軍功卓著。”
“如今又要走科舉,若真讓他中了舉人,文武雙全,前程更是不可限量至於打臉…唉,當初退婚,也是…”
“爹!”李小娥尖聲打斷,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恨意,“您還替他們說話!您忘了他們是怎麼羞辱您的嗎?”
“爹,女兒求您想想辦法,絕不能讓方南考中,隻要他落榜,那文武全才的名頭就成了笑話,聖上也會對他失望,女兒這口氣才能順過來,爹,您就幫幫女兒吧。”
李安才看著女兒因激動而扭曲的臉龐,聽著那哀求,再想起當初在鎮國公府受到的冷遇。
那日李安才與夫人備了厚禮,姿態放得極低,想挽回親事,卻被方府以“兒女婚事已作罷,不可兒戲”為由婉拒,老太君更是連麵都沒露。
那份難堪,如同烙印般刻在李安才心頭,此刻被女兒的話重新點燃,灼燒著他的理智。
“科場舞弊…非同小可。”李安才壓低了聲音,帶著顧慮“這是為朝廷掄才大典,一旦事發,輕則丟官罷職,重則抄家滅族,風險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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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李小娥急切道,“您是副考官,有的是機會,入場搜查時,安排個可靠的人,在他攜帶的考籃或食盒夾層裡發現一張小抄,當場就能讓他身敗名裂。”
“判卷時,隻需在幾位同考官傳閱時,稍稍暗示此卷文風浮誇、有失忠厚,將其黜落,誰能查得出來,隻要做得隱秘,神不知鬼不覺。”
李夫人也在一旁幫腔:“老爺,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娥兒日日以淚洗麵?看著方家那小子踩著我們李家的臉麵青雲直上?我們李家在京城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對了,徐侍郎家,不也因為方南吃了大虧。”
“徐懷楚?”李安才眼神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