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抬起頭,直視著王座上那道孤獨而偉大的身影。
他沒有直接回答。
他隻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不帶任何情感起伏的語調,複述著馬庫斯的囑托。
“馬庫斯閣下讓我轉告您,攝政王閣下。”
“他說:‘我,馬庫斯·凱恩,已經為人類斬開了一條深入混沌腹地的血路。’”
“‘我將帶領我的專屬軍團,繼續深入,去迎戰那連原體們都會戰栗的未知,去直麵亞空間。’”
“‘我所走的,是一條很可能沒有歸途的遠征。’”
“‘我用異端的方式,為人類在最黑暗的戰場上,贏得了邪神。’”
但丁的聲音,在宏偉的聖殿中回響,每一個字都沉重地砸在所有人的靈魂之上。
他頓了頓,繼續傳達了那最尖銳、最殘酷的問題。
“然後馬庫斯大人讓我問您——”
“‘如果我失敗了,基裡曼,你又要怎麼贏?’”
“‘我們的敵人,除了亞空間,還有無儘的泰倫蟲族,還有更可怖的終焉。’”
“‘問他,有想好怎麼贏了嗎?’”
死寂。
高層統治者們臉上的表情,從恐懼和茫然,轉變為一種被冒犯的憤怒。
一個來曆不明的野心家,一個使用著禁忌力量的異端,竟敢如此質問一位忠誠的原體,質問帝國的攝政王。
“放肆!”國教教宗雷克斯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狂怒,“這是叛逆的宣言,這是對帝皇與攝政王最惡毒的挑釁,他將自己與您相提並論,他……”
但丁沒有理會他的咆哮,隻是平靜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一句,比之前所有影像、所有質問,都更加沉重,更加無法辯駁的話。
“馬庫斯閣下,沒有失敗。”
“在暗麵星域,麵對異形時沒有失敗;在大裂隙,麵對混沌的權柄依然沒有失敗。”
“他正在一步步地走向勝利。”
轟——!!!
這句話,它徹底摧毀了最高統治者們的僥幸。
勝利。
那個他們準備定義為“異端”的人,正在對混沌取得勝利。
“必須將他定義為‘絕罰叛逆’!”星界軍元帥索恩的聲音尖銳而急促,“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帝國秩序的否定,他的‘勝利’,比混沌的入侵更加危險,它會動搖國本,它會撕裂信仰!”
“我同意!”鑄造將軍洛克的光學鏡頭中,閃爍著代表著恐懼的紅色警報,“他所使用的‘真理’,是一種全新的、我們無法解析、無法控製的技術!它是一種技術褻瀆!任由其發展,整個帝國的基石都將被其腐化,我們必須……必須在他變得更強大之前,不惜一切代價,將他與他的‘暗麵帝國’,徹底抹除!”
“抹除!淨化!審判!”
最高統治者們的聲音,彙聚成了一股狂熱而恐懼的浪潮,拍打著基裡曼的王座。
他們要求戰爭。
一場針對“同胞”的、最殘酷的內戰。
因為他們恐懼。
恐懼那個他們無法理解的、名為“馬庫斯”的未來。
基裡曼沒有看他們。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但丁身上,仿佛要穿透這位古老的忠誠戰士,看到遙遠星河之外,那個正在“勝利”的孤獨身影。
他的超級大腦,那足以推演星係命運的原體級思維核心,正在以超越光速的頻率,進行著一場無比痛苦的運算。
戰爭?
他調取了【希望之匣】中的所有數據。
那扇“銀色之門”,那種名為“猶格·索托斯投影”模因的概念武器。
現有的帝國武力,無論是星界軍的億萬炮火,還是星際戰士的雷霆一擊,甚至是機械教最深奧的禁忌武器,在那種“降維打擊”麵前,都毫無意義。
那是一場,他沒有勝算的戰爭。
更重要的是,那是一場,人類絕對不能輸,也絕對打不起的戰爭。
當帝國最強大的兩股力量,在內耗中燃儘自己時,那些在銀河陰影中窺伺的真正敵人——泰倫蟲族的無儘之喉,亞空間中那些因為納垢的“悲傷”而變得更加警惕的邪神們,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將人類的餘燼,徹底分食。
更何況,還有馬庫斯警告的終焉!
但聯盟?
更不可能。
既得利益的高層統治者們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帝國的基石,是建立在對帝皇的絕對信仰和對混沌的絕對仇恨之上的。
這種黑白分明的、不容任何灰色地帶的鐵律,維持了帝國萬年的運轉。
如果他宣布與一個使用著“異端真理”的存在結盟,那麼首先崩潰的,不是敵人,而是帝國自身。
信仰會崩塌。
秩序會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