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淚眼模糊地抬起頭。
她看著穹,看著他那張冷靜到異常的臉,看著他手裡那顆在廢墟火光中閃著廉價光澤的水果糖。
憤怒。
委屈。
不解。
“都什麼時候了!”
她尖叫起來,一把拍開穹的手。
“瓦爾特先生他……他……”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你在乾什麼啊!吃糖?你覺得現在是吃糖的時候嗎!”
“是。”
穹的回答隻有一個字。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那顆滾落在塵埃裡的糖,用手指拂去上麵的灰。
然後,他再一次將糖遞到三月七麵前。
“為什麼……”三月七的聲音都在顫抖,“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你根本就不懂……”
“我懂。”穹打斷了她。
他看著周圍具現化的城市廢墟。
看著記憶中抱著同伴屍體,發出絕望悲鳴的年輕瓦爾特。
看著現實中被金色火焰束縛,痛苦不堪的瓦爾特·楊。
“祂在品嘗‘苦’。”
穹開口。
“祂在品嘗瓦爾特的悔恨,品嘗你的負罪感,品嘗所有人的無力與絕望。”
“這些負麵情緒,是這場‘遊戲’的燃料,也是祂的‘樂子’。”
他重新看向三月七。
“而你,是裁判。”
“你的情緒,就是規則本身。”
“當你的情緒隻有‘苦’的時候,規則就會無限放大‘苦’的結果。”
“所以……”穹頓了頓,“你需要一點彆的東西。”
“一點……甜。”
【分析:‘人性錨點’情緒已跌破閾值,即將進入不可逆的負向螺旋。】
【‘遊戲’規則正在基於該情緒進行自我強化,將導致目標‘瓦爾特·楊’靈魂永久性創傷。】
【方案執行:引入強對衝性概念——‘甜’。】
【通過味覺刺激,強行中斷單一情緒流,重構‘裁判’的判定邏輯。】
馬庫斯的意誌在穹的腦海中演算著。
這是一次豪賭。
用一個凡人最基礎的生理反應,去對抗一位星神最惡意的精神汙染。
三月七愣住了。
她看著穹,一時說不出話。
穹的話,精準地剖開了這場荒誕遊戲的本質。
原來是這樣……
原來她的痛苦,她的眼淚,都隻是在給那個瘋子助興。
她越是痛苦,瓦爾特先生就越是痛苦。
荒謬感混著不甘湧了上來。
她看了一眼仍在苦苦支撐的瓦爾特。
看了一眼旁邊滿臉焦急的姬子和丹恒。
最後,她看回穹手裡的那顆糖。
她伸出顫抖的手,接過那顆糖。
糖紙被剝開,發出輕微的“撕拉”聲。
在周圍的哀嚎與火焰爆鳴中,這聲音很小,卻很清楚。
她將那顆五彩的水果硬糖放進嘴裡。
濃鬱的人工甜味在她的味蕾上炸開。
很廉價。
很齁。
甚至有點膩。
但……
是甜的。
在這無邊的苦澀中,這一點突兀的甜,讓她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隙。
淚水,還在往下流。
但味道和剛才不一樣了。
混著嘴裡的甜味,變得有些奇怪。
“哈哈哈……哈哈?”
阿哈的笑聲突兀地變了調。
那病態的狂喜中,帶上了一絲困惑。
祂察覺到了。
在那純粹的痛苦和悔恨中,突然出現了一絲不和諧的甜味。
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