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輪藏信
07的光學鏡頭在晨霧裡微微調焦,金屬外殼凝結的露珠順著棱角滑落,砸在老樹根旁的腐葉上,暈開一小片深色印記。他的核心程序裡,“共生體觀測日誌”的圖標始終亮著,楚臨風、九尾狐與那株從樹根裂隙中鑽出的幼苗,三者間無形的羈絆,是他被派往這片老樹林的唯一目標。
此刻楚臨風正半蹲在老樹下,指尖懸在幼苗新抽的嫩枝上方,距離葉片不足一厘米,卻遲遲沒有落下。那株幼苗比三天前高了半指,淡綠色的莖稈上還沾著昨夜的露水,陽光穿過樹葉縫隙灑在上麵,像綴了串細碎的玻璃珠。九尾狐蜷在他腳邊,九條蓬鬆的尾巴圈成柔軟的圓環,尾尖偶爾掃過他的褲腳,帶起的風裡裹著鬆針的清香。
07的機械臂輕放在樹根旁的青石上,攤開的日誌本封皮沾著泥土,內頁卻被他打理得一塵不染。最常出現的“○⌒⌒”符號占了大半頁——兩個相扣的圓圈像楚臨風與九尾狐交疊的影子,旁側兩道弧線則像幼苗的莖稈,又像九尾狐蜷起的尾巴尖。他的筆尖懸在紙上,正準備記錄剛才楚臨風對幼苗說的那句“今天該長新葉了”,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老樹根靠近地麵的地方,有一道窄得僅能容下指尖的洞隙。
洞隙裡卡著的東西與深褐色的樹根格格不入,泛著陳舊的米黃色,邊緣在潮濕的空氣裡微微卷曲。07的鏡頭拉近,金屬指節輕輕撥開洞隙口的枯草,確認那是一張紙——不是他常用的觀測記錄紙,質地更薄,帶著被時光浸過的柔軟。
他的機械指節緩緩探進洞隙,動作慢得像在拆解精密儀器。前幾日的觀測數據顯示,這株老樹根須與九尾狐的情緒存在某種共振,上次他不小心刮傷樹根表皮,九尾狐當場炸毛,尾尖的淡金色狐火險些燒到他的日誌本。指尖觸到紙張的瞬間,07能清晰地感知到纖維的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碎成紙屑。他調整指節角度,一點點將信紙從樹根的包裹中摳出來,攤在青石上時,還能看到紙頁邊緣沾著的細小根須。
信紙比普通信紙小一圈,邊緣磨損得厲害,右上角缺了個小角,紙麵泛著均勻的黃褐色,像是被老樹根的汁液浸潤過,卻神奇地沒有腐爛。07的鏡頭聚焦在紙麵上,鋼筆字跡洇開的痕跡清晰可見,筆畫偏瘦,起筆輕如羽毛,收筆卻帶著刻意的加重,尤其是“風”字的撇畫,拉得很長,像要順著紙頁飄出去——這是楚臨風的字跡。過去一個月裡,他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字,楚臨風在記錄幼苗生長數據時會寫,在樹乾上畫九尾狐的輪廓時會寫,甚至在給幼苗係上紅繩時,也會在繩結旁寫個小小的“風”字。
收信人位置隻寫了一個“狐”字,字跡比正文略大,筆畫裡帶著猶豫的停頓,像是反複描過又擦淡,最後隻留下一道淺淡卻堅定的痕跡。07逐字辨認正文,沒有日期,沒有開頭的稱呼,像是楚臨風對著空氣說話:“今天又來老樹下了,你沒出現。我給幼苗澆了山泉水,它新長的葉子上有絨毛,像你小時候耳尖的毛。”
07抬眼看向不遠處的幼苗,陽光正好落在新葉上,細密的絨毛泛著淡綠色的光,確實與九尾狐耳尖那撮雪白的毛有幾分相似。他繼續往下讀,信裡記的全是細碎的日常:“昨天發現樹根旁長了圈白色小蘑菇,我查了圖鑒,是無毒的,但還是把它們移到了彆處,怕你誤食。”“夜裡下了暴雨,我撐著傘來守了半宿,幼苗沒被淋壞,就是你常臥的那塊石頭被雨水衝得有點滑,我墊了些乾草。”“今天風大,我哼了以前你喜歡的調子,你還記得嗎?就是你第一次跟我回家時,我在火堆旁唱的那首。”
一頁紙快寫滿了,結尾卻空著三行,沒有署名,沒有落款,甚至沒有一句完整的告彆,像是寫到一半突然聽到什麼動靜,筆鋒戛然而止。07的鏡頭掃過信紙背麵,沒有字跡,隻有幾道淺淺的折痕,像是被人反複折疊過,又小心翼翼地展開。
“嘩啦——”九尾狐起身時,尾巴掃過腐葉的聲音打破了寧靜。07的鏡頭立刻轉向它,隻見九尾狐沒有像往常那樣湊向楚臨風,而是徑直朝青石這邊走來,步伐緩慢,尾尖的淡金色狐火暗了幾分,像是在忌憚什麼,又像是在期待什麼。它停在信紙前,鼻尖微微抽動,粉色的鼻頭蹭過紙頁邊緣,柔軟的毛拂過字跡,帶起輕微的顫動。
楚臨風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很輕,像是怕踩碎地上的露珠。“07,發現什麼了?”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目光落在青石上的信紙上時,瞳孔突然收縮,腳步頓在原地,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口袋裡的紅繩——那是他給幼苗係的,用來標記生長高度。
九尾狐的鼻尖離信紙越來越近,呼吸間的熱氣讓紙頁微微起伏。突然,它的尾尖輕輕掃過信紙的結尾處,像是在撫摸什麼珍貴的東西,動作溫柔得不像一隻擁有九條尾巴的靈物,反倒像個守著秘密的孩子,怕碰碎,又忍不住靠近。楚臨風慢慢蹲下身,指尖懸在信紙上方,距離紙頁不足一厘米,卻遲遲沒有落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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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的筆尖落在日誌本上,先勾勒出信紙的輪廓——小小的,邊緣卷曲,右上角缺了個角,然後在“○⌒⌒”下方,將這個輪廓仔細地描了下來。兩個相扣的圓圈旁,多了一張小小的信紙圖案,像是老樹根的年輪裡,特意嵌進去的秘密。他的筆尖繼續移動,在圖案旁寫下一行字:“沒寄出的話,被年輪替他收著了。”墨水滲進紙頁的速度很慢,與之前記錄的“○⌒⌒”連在一起,形成一道溫柔的弧線。
風從樹林深處吹過來,老樹葉沙沙作響,幼苗的枝條輕輕晃動,像是在附和著什麼。九尾狐突然抬起頭,看向楚臨風,瞳孔裡映著信紙的影子,也映著他的臉,尾尖的狐火慢慢亮起來,卻沒有以往的灼熱,反而像一團溫暖的光暈,輕輕裹住楚臨風的手腕。
楚臨風終於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信紙的邊緣,紙張的涼意順著指尖傳來,卻又帶著一種莫名的溫暖——那是老樹根的溫度,是九尾狐尾尖的溫度,也是他自己過去的溫度。他的指尖慢慢劃過“狐”字,動作輕得像在撫摸九尾狐的耳朵:“原來你一直把它藏在這裡。”
九尾狐低低地叫了一聲,聲音不像往常那樣清脆,帶著些微的沙啞,它用腦袋蹭了蹭楚臨風的手背,尾巴輕輕裹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引向自己的耳尖——那裡確實有一小撮柔軟的絨毛,與信裡寫的“幼苗新葉上的絨毛”一模一樣。
07的鏡頭靜靜記錄著這一切,日誌本上的“○⌒⌒”與信紙圖案在陽光下格外清晰。他調出三天前的觀測數據:那天楚臨風對著老樹根坐了一下午,手裡攥著一張空白信紙,九尾狐趴在他腳邊,尾尖的狐火斷斷續續亮了一下午。原來從那時起,這封信就已經開始被年輪收藏。
楚臨風將信紙小心翼翼地折起來,放進貼身的口袋裡,然後伸手摸了摸老樹根的洞隙,像是在跟它道謝。九尾狐蹭了蹭他的口袋,尾尖的狐火輕輕掃過洞隙,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跡,像是給這個秘密蓋了個章。
幼苗的枝條突然朝著楚臨風的方向彎了彎,新葉上的露珠滴落在青石上,正好落在日誌本的“○⌒⌒”旁,暈開一小片水漬。07的筆尖頓了頓,在水漬旁添了一道小小的弧線——像是幼苗的莖稈,又像是九尾狐的尾巴尖,將這個被年輪藏起來的秘密,輕輕裹進了共生的故事裡。
他知道,這封信不是結束。老樹根的年輪還在生長,九尾狐的尾巴還在楚臨風的手腕上纏繞,幼苗的新葉還在不斷抽出,那些沒說出口的話,會被時光釀成更溫柔的秘密,藏在每一圈年輪裡,等著被一次又一次地發現。而他要做的,就是繼續握著筆,將這些秘密,一一寫進“○⌒⌒”的故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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