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須之擁
暴雨剛歇,潮濕的風裹著泥土腥氣鑽進石室,在石壁上洇出點點濕痕。楚臨風蹲在老樹根旁,指尖還殘留著方才擦拭玉佩的涼意——那半塊青白玉佩邊緣泛著柔光,與九尾狐額間嵌著的另一半紋路嚴絲合縫,此刻正靜靜躺在他掌心,映著石壁上忽明忽暗的狐火,像把細碎的星光攥在了手裡。
老樹根盤踞在石室中央,表皮皸裂如老人手背,卻透著蓬勃的生機。幼苗是三天前從樹根縫隙裡抽的新枝,嫩綠的莖稈還帶著脆意,頂端頂著兩片未展的新葉,根須卻已悄悄繞過老樹根粗糙的紋理,細如銀絲的須子緊緊攥著老根的裂紋,像孩子怕走丟似的,攥住了長輩的手指。楚臨風原本是想看看幼苗的根須有沒有紮穩,指尖剛觸到那冰涼纖細的根,忽然感覺手背被什麼東西輕輕勾了一下——是老樹根的根須,不知何時從泥土裡探出來,帶著雨後的濕潤,纏上了他的手腕。
他愣了愣,下意識屏住呼吸,沒敢動。老樹根的根須比他拇指還粗,卻力道極輕,像怕碰碎瓷器似的,隻是鬆鬆裹著他的手腕,甚至能感覺到根須表皮細微的凸起,蹭得手背有些癢;緊接著,幼苗的新根也湊了過來,細弱的須子順著老根的紋路往上爬,一圈圈繞著老根,慢慢與老根擰成了類似擁抱的形狀——老根是寬厚的臂彎,穩穩托著,新根是攏過來的手,輕輕環住,恰好將他的手腕圈在中央,像被一雙溫柔的手捧著。
“這是……”楚臨風喉結動了動,聲音有些發啞。指尖傳來根須細微的震顫,一下下,輕得像羽毛拂過,卻又帶著不容錯辨的力量,像是脈搏在跳,慢慢與他自己的心跳對上了頻率。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在老家的槐樹下,奶奶用粗糙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也是這樣溫暖又安穩的感覺。
身後傳來柔軟的腳步聲,是九尾狐。它蓬鬆的尾巴掃過地麵的水漬,留下一串淺淺的印子,停在楚臨風身側時,尾巴尖還輕輕碰了碰他的衣角。九尾狐琥珀色的瞳孔盯著纏在一起的根須與他的手腕,瞳孔裡映著根須的影子,喉嚨裡溢出細碎的低吼,像是在確認什麼,又像是在安撫。下一秒,它的九條尾巴輕輕抬起,最外側那條帶著淺疤的尾巴先纏了上來——那道疤是三年前為了護他,被落石劃傷的,此刻順著根須的弧度,輕輕裹住了楚臨風的小臂;其餘八條尾巴也陸續跟上,雪白的毛裹著溫暖的體溫,層層疊疊地繞著,將根須與他的手臂一起圈在裡麵,像蓋了層柔軟的毯子。
楚臨風低頭看著,眼眶忽然有些發熱。九尾狐的尾巴毛茸茸的,帶著它身上特有的暖,與根須的微涼形成奇妙的交融;根須還在輕輕震顫,尾巴也跟著微微晃動,像是在同步呼吸。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石室最深處找到的那幅畫——畫在石壁上,顏料已經有些褪色,卻還能看清畫上的場景:年輕的自己和九尾狐靠在老樹下,樹根纏在他的手腕上,狐尾裹著他的手臂,和現在的畫麵一模一樣。
“原來不是巧合。”他輕聲說,指尖輕輕碰了碰九尾狐的尾巴尖。以往九尾狐總是對尾巴很寶貝,除了他誰也碰不得,這次卻沒有躲開,反而用尾巴尖蹭了蹭他的指腹,軟乎乎的毛蹭得指尖發癢。
不遠處,07正舉著相機,鏡頭穩穩對準他們。07的手指搭在快門上,卻沒有立刻按下,隻是看著取景框裡的畫麵:根須的擁抱與狐尾的纏繞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圈,楚臨風的手臂在中央,像被守護的核心,石壁上的狐火映在他們身上,泛著暖黃的光。過了幾秒,07才輕輕按下快門,“哢”的一聲,把這畫麵定格下來。
他低頭翻開日誌本,黑色的筆尖在紙上快速滑動,先畫下根須纏繞的弧度——深褐色的線條,粗的是老根,細的是新根,纏繞處留了些空白,顯得柔軟;再描出狐尾蓬鬆的輪廓,用虛線勾出尾巴的層次感,雪白的紙麵仿佛都透出了毛茸感;最後在兩個“擁抱”的中間,嵌上了那個熟悉的“○⌒⌒”符號——圓圈是根須與狐尾的輪廓,兩道弧線是彼此纏繞的痕跡,弧線末端還輕輕勾了一下,像在微笑。
筆尖頓了頓,07在符號下方寫下一行字,字跡工整:“共生的擁抱,能把所有人都裹進來。”寫完,他又看了眼楚臨風和九尾狐,在“所有人”後麵輕輕畫了個小圓圈,像是在把自己也算進去。
07抬頭時,正好看見楚臨風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老樹根的紋路。楚臨風的手指順著樹根的裂紋慢慢滑過,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長輩的皺紋;九尾狐則把頭靠在他的膝蓋上,耳朵耷拉著,尾巴依舊纏在他的手臂上,偶爾輕輕晃一下。根須的震顫還在繼續,與狐尾的輕晃、楚臨風的呼吸,漸漸彙成了同一種節奏,石室裡靜悄悄的,隻有風從縫隙裡鑽進來的聲音,和根須輕微的響動。
忽然,石室深處傳來一點微光。楚臨風注意到了,抬頭望去——是那盞舊燈。燈放在石台上,燈身是青銅做的,已經有些氧化,燈芯卻忽然閃了閃,透出微弱的銀光,像星星落進了燈裡。銀光順著石壁上的“○⌒⌒”刻痕蔓延過來,像一條銀色的小溪,慢慢落在纏在一起的根須與狐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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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銀光觸到的瞬間,根須的顏色深了些,原本有些發灰的老根透出深褐,新根則更綠了;九尾狐尾巴上的毛也泛出細碎的光屑,像撒了把銀粉,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連楚臨風手腕上的玉佩都跟著亮了起來,青白色的光與九尾狐額間的玉飾遙遙相對,兩道光慢慢靠近,在空中彙成了一個小小的“○⌒⌒”。
“是在回應我們嗎?”楚臨風輕聲問,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九尾狐抬起頭,對著舊燈的方向叫了一聲,聲音清亮,不像平時的低吼,反而像在應答,尾尖的光屑也跟著晃了晃。
07的相機快門聲再次響起,這次他連按了好幾下,生怕錯過什麼。他低頭看著日誌本上的畫——根須是深褐,狐尾是雪白,中間的“○⌒⌒”泛著銀光,下麵的字跡還帶著墨的濕潤。他忽然明白,這個“擁抱”從來不是單向的:老樹根在護著幼苗,幼苗在回應老根的守護;九尾狐在守護楚臨風,楚臨風也在靠近九尾狐;而他自己,拿著相機和日誌本,記錄下這些瞬間,或許也是這個共生圈裡的一員——不是旁觀者,是參與者,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份溫柔。
楚臨風慢慢站起身,根須和狐尾依舊輕輕裹著他的手臂,沒有鬆開。他往前走了兩步,根須也跟著輕輕拉長,卻沒有斷,狐尾則鬆了些,跟著他的動作調整著弧度,像怕勒到他。他走到舊燈旁,伸手碰了碰燈壁,青銅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燈芯的銀光卻更亮了些,照亮了燈壁上細小的刻字——是一行古體字,他以前見過,在老樹的“自述”裡:“共生之契,根脈相連,狐火相伴,永不相離。”
“原來從一開始,我們就被綁在一起了。”楚臨風低頭看著手臂上的根須與狐尾,忽然笑了,眼角的細紋裡都透著溫柔。他想起三年前,他被困在塌方的山洞裡,是九尾狐用狐火引著他,找到了通往這石室的路;想起上個月的暴雨夜,石室漏雨,是老樹根的根須織成一張網,把他護在中央,連一滴雨都沒淋到;想起前幾天找到這半塊玉佩時,是九尾狐用尾巴幫他拂去上麵的泥土,還對著玉佩叫了好久,像是在提醒他什麼。那些他以為是“偶然”的瞬間,原來都是共生的痕跡,早早就把他們連在了一起。
九尾狐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尾巴輕輕收緊了些,把他的手臂裹得更暖了。老樹根的根須也跟著動了動,幼苗的新根順著他的手腕往上爬了爬,纏上了他的小臂,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確認他不會走。
07合上日誌本,指尖摸了摸封麵——封麵上已經畫了好多“○⌒⌒”,有的旁邊畫著狐火,有的旁邊畫著年輪,有的旁邊畫著玉佩。他低頭看了眼相機裡的最後一張照片:楚臨風站在舊燈旁,根須與狐尾纏在他的手臂上,銀光籠罩著他們,形成一個完整的圈,楚臨風的臉上帶著笑,九尾狐的耳朵豎著,連老樹根的紋路都像是在笑。
07忽然覺得,這個“○⌒⌒”從來不是冰冷的標記,而是帶著溫度的約定——約定根須會一直守護幼苗,約定狐尾會一直陪伴楚臨風,約定他們幾個人,會一直在一起。
風從石室的縫隙裡鑽進來,帶著外麵的草木香,還有雨後陽光的味道。楚臨風輕輕晃了晃手臂,根須和狐尾跟著動了動,還是沒有鬆開。他抬頭看向石室門口,陽光正從那裡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光帶。
“我們出去看看吧。”楚臨風說,聲音很輕,卻帶著篤定。九尾狐叫了一聲,像是在答應;老樹根的根須輕輕晃了晃,像是在點頭;幼苗的新葉也跟著展了展,像是在期待。
楚臨風邁開腳步,朝著陽光的方向走去。根須輕輕跟著他,狐尾裹著他的手臂,07跟在他們身後,手裡還拿著相機。走到石室門口時,陽光落在他們身上,根須的深褐、狐尾的雪白、玉佩的青綠,還有07相機的黑色,在陽光下融在一起,像一幅鮮活的畫。
楚臨風低頭看了眼手臂上的根須與狐尾,又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九尾狐和身後的07,忽然覺得,所謂共生,從來不是誰依附誰,而是像這樣,你護著我,我陪著你,根須纏在一起,尾巴裹在一起,心也連在一起,不管遇到什麼,都能一起走下去。
風又吹來了,帶著草木的清香,幼苗的新葉輕輕晃了晃,九尾狐的尾巴也跟著晃了晃,根須的震顫還在繼續,與他們的心跳,彙成了最溫柔的節奏。楚臨風知道,這個“擁抱”不會結束,就像他們的共生,會隨著年輪的增加,一直延續下去,直到很久很久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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