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血案的蝴蝶翅膀
鐵木真盯著商隊幸存者的斷指,忽然想起七歲時,父親也速該用匕首割開馬奶酒囊的場景——刀刃劃破牛皮的瞬間,酒香混著血腥,與此刻帳中的味道驚人相似。
"海爾汗說...說我們是間諜。"幸存者哆哆嗦嗦地舉起手,四根斷指的血已經凝固,指尖還沾著花剌子模的黃沙。"他們剝光我們的衣服,用駱駝皮鞭抽了三天,然後...然後把金錠塞進我們嘴裡..."
帳內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者勒蔑的拳頭砸在桌案上,震得酒盞裡的馬奶酒濺出:"花剌子模以為我們還是克烈部那幫軟腳蝦?當年王罕的商隊被劫,他隻會派使者去哭!"
"使者?"鐵木真冷笑,目光掃過案幾上的求和信——那是三天前派巴合剌送去的,用的是花剌子模文和蒙古文雙語書寫,末尾蓋著九斿白纛的火漆印。"他們剃光了使者的胡須,就像對待奴隸。"
孛兒帖突然掀開帳幕,她的披風上繡著新的狼首圖騰,銀線在火光下泛著冷光:"當年蔑兒乞人擄走我時,也剝光了我的衣服,在我肩上刻下標記。"她抬手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淡淡的疤痕,"現在有人想再刻一次?"
帳內死寂。鐵木真忽然起身,蘇魯錠長槍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他走到孛兒帖身邊,伸手蓋住那道疤痕,掌心的老繭擦過她的皮膚,像塊溫熱的牛皮。"花剌子模的蘇丹以為自己坐在金山上,"他的聲音低啞,"但他忘了,草原上的狼從不介意啃食駱駝的屍體。"
當晚,鐵木真召來木華黎。怯薛軍統領的鎧甲還帶著寒意,顯然剛從訓練場趕來,護心鏡上凝著層薄霜,映出帳內搖曳的牛油燈。
"你覺得該打嗎?"大汗遞過一碗馬奶酒,酒液表麵漂著細小的冰碴。
木華黎仰頭飲儘,喉結滾動:"當年您被泰赤烏部追殺,躲在帖兒古捏山七天七夜,靠喝露水充饑。現在我們有了怯薛軍,有了投石機,卻要被花剌子模的守將當狗一樣羞辱?"他忽然單膝跪地,鐵手套按在胸前,"末將願率五千怯薛軍,踏平訛答剌城!"
鐵木真盯著他盔甲上的狼首徽章,那是三年前攻克蔑兒乞大營後,自己親手給他戴上的。帳外傳來戰馬嘶鳴,是哲彆在訓練新歸附的西域馬隊,馬蹄聲像擂鼓,震得氈帳的木架嗡嗡作響。
"傳我命令:千戶長以上將領,子時到金帳議事。"鐵木真轉身走向地圖,手指劃過花剌子模的疆域,在訛答剌城位置重重按下去,"讓失吉忽禿忽重新修訂劄撒,增加"商路即生路"一條。還有..."他忽然回頭,目光掃過木華黎的斷刀疤,"告訴速不台,把他的"者彆"箭神)稱號讓給哲彆,我需要有人試試花剌子模的城牆有多厚。"
木華黎領命而去,靴底的馬刺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鐵木真伸手撥弄火盆,突然想起巴合剌被驅逐時,使者團裡那個會說漢語的少年曾偷偷告訴他:"花剌子模的蘇丹摩訶末,正在巴格達求娶哈裡發的女兒。"
"求娶?"鐵木真對著火焰喃喃,火盆裡的炭塊突然炸裂,迸出的火星落在他手背上,燙出個紅點。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極了七年前設伏全殲蔑兒乞部時的模樣——獵物以為自己在赴宴,卻不知道獵人早已在草場四周埋下了套馬索。
西征祭旗的權力交割
1211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斡難河的冰層剛裂開細縫,九斿白纛就已立在誓師台上。鐵木真盯著那杆大旗,忽然發現犛牛尾旒蘇比三年前多了三縷——那是用塔塔爾部、蔑兒乞部、克烈部貴族的頭發編的。
"太師國王木華黎聽令!"
木華黎跪在台前,鐵甲上的狼首吞口在陽光下泛著幽光。鐵木真將蘇魯錠長槍鄭重遞給他,槍杆上的鷹羽拂過他臉頰,帶起細微的刺痛——這是大汗第一次將象征"長生天授權"的聖物交給他人。
"中原戰事,儘付卿手。"鐵木真的聲音蓋過台下十萬大軍的呼吸聲,"太行山以東,直至海濱,皆用這杆槍尖丈量。"
木華黎的鐵靴碾碎最後一塊霜花時,忽然聞到了七年前的味道。
斡難河的冰麵在晨光中裂開細縫,河水混著碎冰衝刷著他的靴底,帶著股鐵鏽味——與當年他在屍體堆裡找到鐵木真時一模一樣。那時的大汗還隻是個頭發糾結著水草的少年,趴在河邊喝水的模樣像頭瀕死的狼,後頸的刀傷還在滲血,卻死死攥著半塊啃剩的馬骨。
"喝夠了就起來。"木華黎記得自己當時踢開一具泰赤烏部士兵的屍體,鐵刀在對方喉管裡的觸感還清晰如昨,"劄木合的追兵離這兒還有三裡,你想躺著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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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抬頭,眼中跳動的火苗讓木華黎愣了愣——那不是恐懼的火光,而是燒儘整個草原的野火。後來他才知道,這火苗叫"成吉思",在蒙古語裡是"海洋"的意思,而眼前這個渾身血汙的少年,終將讓所有敵人溺斃在這火焰般的怒海之中。
"現在還能跑嗎?"鐵木真抹掉嘴角的血水,指尖掠過唇畔新生的胡茬。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武士:對方的皮甲裂著三道口子,露出底下暗紅色的舊疤,腰間掛著的不是蒙古刀,而是把中原樣式的斷刀。
"我的馬死了。"木華黎踢開腳邊的箭囊,裡麵插著三支羽箭,尾羽上染著未乾的血。"但你有。"他jerked下巴指向遠處的柳林,那裡拴著匹踏雪烏騅,正是劄木合的坐騎。
鐵木真忽然笑了,這是他九歲喪父後第一次笑。血沫混著河水從齒間溢出,在晨光中像朵盛開的狼毒花。"你叫什麼?"他撐著斷刀站起來,傷口扯動的劇痛讓他踉蹌半步,卻被木華黎一把拽住後領。
"想知道名字,就活著離開這兒。"武士的聲音像塊冷鐵,卻在接觸少年肩膀時微微發顫——他摸到了對方背上凸起的骨頭,那是餓了三天的征兆。
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時,兩人已躲進柳林。木華黎用匕首割開自己的皮袍,撕成布條給鐵木真包紮傷口,刀刃反光中,他看見少年後腰上有塊暗紅色胎記,形狀像極了斡難河的支流。
"我叫木華黎。"他忽然開口,斷刀在樹皮上刻下一道深痕,"記住這個名字,因為從今天起,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為什麼幫我?"鐵木真盯著他腰間的中原斷刀,刀柄上刻著的"臨安"二字已被磨得模糊。
木華黎忽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狼頭刺青。那是十年前他在金國戰俘營裡,用碎碗片刻的——當時他被鐵鏈鎖在礦坑深處,每天都能聽見蒙古奴隸被剝皮時的慘叫。"因為你眼裡有團火,"他的手指按在刺青上,那裡至今仍會在陰雨天作痛,"和我當年燒了金國糧倉時的火一樣旺。"
馬蹄聲逼近時,木華黎突然把鐵木真按進河邊的蘆葦叢。劄木合的親衛騎著棗紅馬掠過,馬鞍上掛著的正是鐵木真母親的銀飾。少年攥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舊傷,而木華黎的斷刀已抵住他後腰——不是威脅,而是隨時準備撲上去擋箭的姿勢。
"彆衝動。"武士的呼吸噴在他耳後,帶著股陳年馬奶酒的味道,"你要活到讓所有欺負過你的人,都跪在斡難河邊喝自己的血。"
那一刻,鐵木真聞到了木華黎皮袍下混著的血腥味——那是屬於奴隸的、永遠洗不掉的味道。他忽然想起父親也速該說過的話:"草原上最可怕的不是餓狼,是被折斷過脊梁卻還活著的人。"
當最後一匹戰馬的嘶鳴消失在河穀,木華黎扯起鐵木真的胳膊就往柳林深處走。踏雪烏騅受驚般打響鼻,卻在少年伸手撫摸它鼻梁時安靜下來。
"它叫忽雷。"木華黎解下馬鞍上的水囊,扔給鐵木真,"去年劄木合搶了金國商隊,這馬是戰利品。"
鐵木真灌了口水,忽然嗆到——水囊裡裝的不是清水,是混著血的馬奶酒。他抬頭看向木華黎,發現對方嘴角有抹淡笑,斷刀在陽光下劃出冷冽的弧光,正在割取馬鞍上的黃金瓔珞。
"扔掉那些累贅。"木華黎將瓔珞扔進河裡,黃金墜子濺起的水花映著他的臉,"從今天起,你隻需要這杆槍。"他抽出腰間的斷刀,刀柄塞進鐵木真掌心,"還有這雙眼睛,要永遠燒著現在這團火。"
少年握緊斷刀,刀柄上殘留的體溫順著掌心傳來。遠處,劄木合的營地升起炊煙,烤全羊的香味飄來,與斡難河的水汽混在一起,竟比王罕賞賜的美酒更讓他清醒。
"等我稱汗那天,"鐵木真忽然開口,斷刀在冰麵上刻下歪扭的狼頭,"你要做我的第一怯薛軍統領。"
木華黎挑眉,看見少年眼中的火苗映在河麵上,碎成千萬點金光,像極了他曾在金國皇宮見過的琉璃燈海。"稱汗?"他忽然大笑,笑聲驚飛了蘆葦叢中的水鳥,"我要的不是官位,是看著你用這團火,把草原燒出個新模樣。"
此刻,站在1211年的誓師台上,木華黎望著鐵木真眼中跳動的火苗,忽然覺得七年前那個趴在河邊喝水的少年從未消失。大汗遞來的蘇魯錠長槍上,還纏著當年他割破皮袍的布條,早已褪成灰白,卻在陽光下倔強地飄著。
"太行山以東,直至海濱。"鐵木真的聲音打斷回憶,槍尖挑起的鷹羽掃過木華黎的傷疤,"用這杆槍尖丈量時,彆讓當年那個在礦坑裡刻狼頭的奴隸失望。"
木華黎單膝跪地,鐵手套按在胸前,那裡隔著甲胄仍能觸到狼頭刺青的紋路。遠處,哲彆的箭隊正在練習齊射,羽箭破空聲與七年前斡難河的風聲重疊,他忽然聽見年輕的自己說:"這團火不會滅,除非草原先死。"
"末將謹記。"他仰頭飲儘腰間酒囊的馬奶酒,酒液混著嘴角的血珠滑落,在護心鏡上畫出道暗紅的痕,"待大汗西征歸來,我定用中原的青銅鼎,裝您最愛喝的渾酒。"
鐵木真伸手扶起他,掌心觸到木華黎肩甲下凸起的舊傷——那是三年前替自己擋的箭。兩人對視的瞬間,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七年前的晨光:斡難河的冰麵剛剛裂開,一個少年握著斷刀站起來,而另一個男人,正把自己的命運刻進對方眼中的火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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