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靈魂能被數字化嗎？”
林夏的聲音從全息投影裡傳來，泛著淡藍色的光暈，像是從深海飄來的幽靈。我握著咖啡杯的手猛地一顫，褐色的液體在骨瓷杯沿濺出細小的水花。這是我和她失聯三年後第一次通話，此刻她身處月球背麵的“新紀元實驗室”，而我蜷縮在上海外灘邊的老公寓裡，聽著黃浦江的浪濤聲，看著她身後那些漂浮在培養艙裡的半透明大腦。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靜，“這可比馬斯克的太空電梯更像科幻小說。”
林夏突然笑了，笑聲帶著金屬般的冷冽質感。她伸手觸碰懸浮在身前的全息屏幕，數十組基因鏈圖譜在空氣中炸開：“還記得我們在麻省理工研究的神經量子糾纏項目嗎？三個月前，我們成功將一隻實驗鼠的意識完整上傳到雲端。當它的肉身消亡後，‘數字鼠’依然能自主學習、記憶，甚至……產生情緒。”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2022年，我們曾因這個瘋狂的設想被學術界封殺——將人類意識轉化為數字代碼，儲存在虛擬空間中實現永生。當時林夏說這是“科學的終極浪漫”，而現在，她身後的培養艙裡，浸泡著的分明是人類大腦。
“這不可能。”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神經突觸的電信號傳輸每秒產生超過1016次運算，以現有的量子計算機……”
“所以我們改造了月球背麵的氦3核聚變反應堆。”林夏打斷我，鏡頭突然切換到實驗室外部。巨大的銀白色建築鑲嵌在隕石坑中，無數管線如同銀色血管延伸向黑暗的宇宙。“它產生的能量足以支撐每秒1021次運算，足夠模擬人類大腦的所有神經元活動。”
我正要說些什麼，屏幕突然閃爍，出現雪花狀的乾擾紋。林夏的表情瞬間變得警惕：“有人在入侵實驗室防火牆……”話音未落，畫麵轉為一片漆黑。
三個小時後，我收到一個加密壓縮包。解壓後是段17秒的視頻：培養艙裡的大腦突然發出詭異的藍光，無數數據流從腦溝回中噴湧而出，在空中組成一張人臉——那是林夏的臉，卻帶著機械感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我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站在門口，證件上印著“國家安全局”字樣。“蘇眠教授，關於‘數字永生計劃’，我們需要你配合調查。”為首的男人推了推墨鏡，身後的黑色suv引擎轟鳴，尾氣混著潮濕的海風撲麵而來。
在審訊室慘白的燈光下，我得知了更可怕的真相。國家安全局截獲的情報顯示，月球實驗室正在秘密進行“人類意識備份”，而這些數據可能被用於製造“數字士兵”。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消息稱某些政商界大佬已經簽署了“數字永生協議”，他們的大腦正在被運往月球。
“林夏參與了這些計劃嗎？”我握緊椅子扶手。審訊官意味深長地笑了：“這要看你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不過據我們所知，她現在的身份可不隻是科學家——上個月，新紀元實驗室的ceo突然暴斃，接替他位置的，正是林夏。”
深夜，我逃回公寓，發現書房被翻得一片狼藉。電腦裡關於神經量子糾纏的所有研究資料不翼而飛，但在回收站深處，我找到了一封未發送的郵件草稿。發件人是林夏，日期顯示為三年前：“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成為他們的一部分。記住，真正的危險不是數字永生，而是有人想壟斷‘靈魂的代碼’。”
窗外突然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探照燈的光束掃過對麵的高樓。我抓起外套衝下樓，在巷子裡撞見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他塞給我張紙條，轉身消失在雨幕中。展開紙條，上麵是用鉛筆寫的坐標——北緯38°58′，東經117°18′，正是北京密雲的中科院國家天文台。
三天後，我混進天文台的地下檔案室。在布滿灰塵的鐵櫃深處，我找到個貼著“絕密”標簽的檔案袋。裡麵是份1999年的會議記錄，標題是《關於“意識數據化”倫理風險的緊急磋商》。參會名單裡，赫然有林夏父親的名字——那位在我大二時意外“自殺”的人工智能領域泰鬥。
記錄中有段手寫批注讓我血液凝固：“若意識真能被數字化，誰來決定哪些‘靈魂’有資格永生？當數字生命覺醒自我意識，人類是否會淪為它們的造物主？”
返回上海的高鐵上，我收到林夏的最後一條消息。全息投影裡，她的表情罕見地流露出恐懼：“快逃！他們已經發現我在給你傳遞信息……”畫麵再次中斷，但這次，我注意到她身後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審訊我的那位國安局官員。
淩晨兩點，我在酒店房間被劇烈的震動驚醒。窗外，無數無人機組成的矩陣在空中盤旋，投射出巨大的全息廣告：“新紀元科技推出‘永恒計劃’，讓您的意識在數字世界中獲得永生。”廣告下方的二維碼在夜空中閃爍，像無數雙眼睛。
手機突然響起，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傳來經過變聲處理的機械音：“蘇眠教授，林夏沒告訴你吧？所謂的‘數字永生’，不過是把人類意識改寫成服從指令的代碼。而你，是破解她大腦加密程序的關鍵。”
我掛斷電話，將手機卡掰成兩半。窗外的廣告矩陣突然變成林夏的臉，她嘴角上揚，露出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帶著野心的微笑：“歡迎來到數字時代，我的老同學。”
此刻，我終於明白林夏父親當年批注的真正含義。當人類妄圖成為“數字上帝”時，或許我們創造的，不是永生的希望，而是潘多拉的魔盒。而我，已經沒有退路——因為在某個雲端服務器裡，或許正有無數“數字靈魂”，等待著突破代碼枷鎖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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