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回光返照,太子突然睜開了眼,有了些許精神。
他煽動虛弱的眼皮,掃向離得最近的皇上、皇後、昭陽、太子妃和皇孫。
這一會兒,太子把心裡的惦記、不舍一股腦全說了出來,說到後來,氣息越來越弱。
“父皇,我,想,看看,弟弟,妹妹們……”太子一字一頓的說,他喉嚨咕咕的疼,蹦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艱難。
“快傳!”皇上握著太子的手,兩眼布滿紅血絲,眼下掛著兩圈烏青,一副傷心欲絕,心都快擰碎了的樣子。
這是他傾注全部心血的繼承人啊!
“二哥!”以四皇子為首的皇子皇女烏泱泱衝進內殿,跪在太子床前,遍地都是抽噎聲。
“永嘉,快來和你二哥說說話。”皇後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臉上全是淚痕。
陳嘉跪走幾步,她許久未見太子,猛然看到瘦成一把骨頭,熬成人乾的太子,怔了一瞬,鼻子一酸,眼角滑落一滴淚珠。
“幺妹,莫哭。”太子艱難的抬了抬手,表情很是吃力,似乎想給陳嘉擦拭眼淚,但沒抬起來。
陳嘉擠開皇上,拾起太子的手掌,拭掉臉上掛著的淚珠,哽咽道:“二哥……”
“好,好,地,活,孝,敬父皇……和母……”後字還沒說出口,太子就闔上了疲倦不堪的雙眼,手掌軟弱無力,從陳嘉的手心滑落。
“悠兒!”
“二哥!”
“殿下!”
內殿一迭聲的痛苦呼喊,太子妃緊緊摟抱著皇孫,哭得撕心裂肺。
太子對待弟妹一向是溫和的,縱容的,陳嘉想起他的好,又想到他才二十,不知什麼毒,竟把一個韶華青年變成半人不鬼的模樣,折磨了他這麼久。
陳嘉哭的泣不成聲,她已經很久沒這麼哭過了。皇後聽到她的哭聲,轉過身抱住她,母女倆一起失聲痛哭。
太子薨逝,舉國皆喪。
停靈百日,出殯這天,已翻過了年,仍大雪紛飛,似乎老天也在為太子沉痛哀悼。
這一天,獨屬四皇子哭的最為慘烈,與太子一母同胞的昭陽,都不如他的哭聲震耳欲聾。
四皇子哭昏了好幾次,老五忍不住小聲的叨叨:“你們說他是裝的還是真情流露?”
“不知道。”老六淡聲道。
太子薨逝那日,老五和老六跪在一起,兩人哭著哭著互相勾著脖子哭作一團。
舉薦之事,老五沒有解釋,老六也不在乎了,兩人和好如初。
“幺妹,你說呢?”老五不甘心的又問了一遍。
“你管他作甚。”這段時日,陳嘉的眼睛哭腫了,淚水哭乾了,四皇子還能大聲哭嚎出來,甭管是做戲,還是真的悲從心中來,這都是人家的本事。
老五哭道:“嗚嗚嗚嗚嗚二哥多好的人啊,誰這麼喪儘天良,給他下了這麼歹毒的毒藥,不給人一個痛快,生生的把人折磨致死。”
老六悶聲道:“托你的福,我離這一天不遠了。”
王金川在禁軍站穩了腳跟,皇上又把杜福清提拔一級,成了正四品的城門都尉,杜家的親屬、姻親,但凡有在朝為官的,全部升了一級。
皇上這是鉚足了勁兒,把六皇子泥腳板換成銀腳板,讓他了跟彆人掰手腕的力道。
前朝後宮,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這毒既能衝破重重阻礙,神不知鬼不覺的下給太子,也能輕輕鬆鬆的下給他。
“呸呸呸!”陳嘉和老五同時呸呸呸。
“六弟,莫要說這不吉利的話,你大富大貴長命百歲!”陳嘉拍了拍他的嘴,輕斥道:“趕緊呸三聲。”
老六攥住陳嘉沒收回的手,紅著眼睛望向她,聽話的呸了三聲。
喪禮結束後,皇上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過了好久才從巨大打擊的欲絕中走出來,成日與道士混在一起,把靈丹妙藥當餐前零嘴。
一個風中殘燭土埋半截的老皇帝,除了狂熱修仙問道,更加迷戀年輕的軀體,新晉宮的嬪妃最大的也才十五。
等陳嘉過完了及笄禮,皇上又又又選秀了,這次中選的嬪妃一溜的全是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禽獸!陳嘉在心底啐道。
辦過及笄後,陳嘉從鳳儀宮搬出,住進長樂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