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的指尖剛貼上蒙灰的鏡麵,門後傳來的腳步聲便清晰得像是踩在他心尖上。
那聲"歡迎回來"的嗓音裡帶著股熟悉的陌生感,像是用他的聲帶振動,卻裹著層沉澱千年的厚重。
他喉結滾動,後退半步時靴跟磕在一片鏡麵碎片上——碎片裡映出的,竟是方才那紅袍男人轉身時的側影,左臂"武"字刺青隨著動作微微扭曲,像活過來的蛇。
"初次見麵,林塵。"
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林塵猛地抬頭,看見霧氣裡浮著道半透明的身影:灰白發絲束成高髻,眼角皺紋裡凝著暗紅血珠,腰間懸著串骨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扭曲的門紋。
最駭人的是他的雙眼——左邊是正常的深褐色,右邊卻翻湧著鏡麵般的流光,像把碎鏡子嵌進了眼眶。
"初代血契守門人。"身影抬手按在胸口,骨珠相撞發出細碎的脆響,"你以為鏡界隻是黑淵的試驗場?
錯了。
這裡是所有被複製者的牢籠。"
林塵的拳峰再度凝出白霧,武道真意如熱流在血管裡亂竄。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得離譜,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被揭開傷疤般的刺痛:"複製?
誰複製誰?"
"你以為自己是本體?"守門人笑了,右邊眼睛裡的鏡麵突然裂開道縫,"真正的你,在三千年前就死了。
現在這個...不過是武神血脈殘留的執念,順著召喚係統的漏洞,從二次元世界爬進現實的贗品。"
林塵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係統初次覺醒時,腦內閃過的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火尖槍劃破虛空的銳鳴,九喇嘛在雲間翻湧的雷光,還有...那道總在記憶邊緣若隱若現的紅袍身影。
"證據呢?"他咬著後槽牙開口,聲音卻比預想中輕,"空口白牙的鬼話,當我是剛入門的菜鳥?"
守門人沒有回答,抬手拋出一麵青銅鏡。
鏡麵蒙著層血鏽,林塵伸手接住時,鏽跡突然簌簌剝落——鏡中映出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穿著現代運動服,左腕纏著滲血的繃帶,卻笑得像春日裡剛抽芽的柳枝。
那不是林塵,他記得自己十五歲時正蹲在醫院走廊,攥著父親冰涼的手哭到窒息。
"這是..."他的聲音發顫。
"真正的林塵。"守門人右眼裡的鏡麵突然展開,映出無數重疊的畫麵:少年在武館裡揮拳,在夜市吃烤串,在暴雨裡把被欺負的小女孩護在身後——每幅畫麵裡的少年都沒有左臂刺青,沒有係統,沒有那些不屬於他的強大記憶。
"三年前他死於黑幫報複,和你父親一樣。"守門人右眼裡的鏡麵突然碎成星屑,"你的係統,你的召喚物,你所謂的武神血脈...都是黑淵用他的執念,混著二次元世界的人氣值,捏出來的戰爭兵器。"
青銅鏡"當啷"掉在地上。
林塵後退時撞碎了一片鏡麵,碎片裡又映出蘇璃的臉——鏡中老婦人的嘴型還停在"雙生的魂"那句。
他突然想起蘇璃總說在鏡界裡能聞到艾草香,而真正的林塵,母親正是開中藥鋪的。
黑霧突然從四麵八方湧來。
林塵揮拳打穿一團黑霧,卻見更多黑霧從破碎處鑽進來,纏住他的腳踝、手腕。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有個聲音在黑霧裡低語:"接受過去,你隻是具被執念驅動的傀儡;重新定義未來...你得先殺了自己。"
現實世界的地洞裡,蘇璃的骨玉燙得幾乎要灼傷掌心。
她盯著腳邊銀斑裡林塵泛金的瞳孔,喉間泛起股鐵鏽味——那是引魂符反噬的征兆。
"不能再等了。"她扯下頸間的陰陽家玉佩,指尖在青石板上劃出血線,"鏡界的門...雙生的魂,該是時候了。"
"等等。"
嶽山的手掌按在她手腕上。
這個總穿著藏青唐裝的武術傳人,此刻額角青筋凸起,眼神像淬了冰:"柳前輩說過,鏡界會吞噬無法認清自我的靈魂。
可你早知道林塵的不對勁,對不對?"
蘇璃的動作頓住。
她能感覺到嶽山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來,像根刺紮在她心口。
三天前她在古籍裡翻到"鏡界血契"時,就該說的——可當她看見林塵為救被黑淵劫持的小孩,硬接下巨人之錘時;當他在她靈力枯竭時,用召喚出的日輪刀替她擋住鬼舞辻無慘的攻擊時...
"如果我說他是黑淵製造的兵器,"她輕聲開口,聲音被地洞的回音扯得支離破碎,"你們還會相信,他每次揮拳,都是為了保護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