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的腳掌剛觸到金色光帶,便覺有暖流順著鞋底竄入,像父親當年教他站馬步時,那隻按在他後頸的手掌。
他喉結動了動,餘光瞥見蘇璃的骨玉紅光正纏在自己手腕上,溫度比體溫高兩度——這是陰陽家"同心契"特有的灼感,像根細而韌的絲線,將兩人的呼吸都係在了一處。
"此地為鏡淵餘波殘留的"回響層"。"柳清風的聲音突然壓得極低,老者的皺紋裡凝著霜色,"一切過往都可能在此具現。"林塵剛要回頭,霧氣突然翻湧起來。
青灰色的霧團像被無形的手扯開道縫隙,一道身影從霧裡踱出。
林塵的金紅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個穿藏青練功服的男人,右肩有塊洗得發白的補丁——和他十二歲那年,在巷口最後一次見到的父親一模一樣。
男人額角有道月牙形疤痕,此刻正垂著眼看他,眉峰的弧度像刻在林塵骨頭上的刀痕。
"爸......"林塵的喉嚨突然發緊。
金紋從他指尖竄上小臂,在"武"字刺青下翻湧如活物,那是他血脈裡的力量在躁動。
可不等他邁出第二步,後頸突然泛起涼意——這涼意不是來自霧氣,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警鈴。
"假的。"他咬著牙吐出兩個字。
十二年前的暴雨突然在記憶裡炸開:父親倒在黑幫鐵棍下時,胸口那灘血是溫熱的,此刻霧中男人的衣角卻沾著冷霜;當年父親總愛用指節敲他額頭,可眼前這人的手指垂在身側,連半分要動的意思都沒有。
"是血契術遺留下的意誌殘片。"蘇璃的聲音從旁響起,她的骨玉在掌心轉了個圈,朱雀胎記隨著靈力流轉明滅,"靈力波動裡混著鏡淵的腐蝕味。"說著她指尖輕彈,一縷紅芒纏上幻影的腳踝——那紅芒剛觸到幻影,便像滴進熱油的水,"滋啦"一聲炸開細小的火星。
幻影的腳步頓住了。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林塵,掃過蘇璃,最後落在嶽山腰間的唐刀上。
嶽山的手已經按在刀柄上。
刀鐔的冷鐵貼著掌心,他能清晰感覺到林塵的金紋在空氣裡震顫的頻率——這是他跟林塵搭檔半年來養成的直覺:當金紋震顫如戰鼓,說明主角正在強壓某種近乎暴烈的情緒。
"哥。"善逸的聲音發著顫,日輪刀的刀身被他攥得發燙,"這、這鬼氣......比無慘的血鬼術還陰!"少年的額頭沁著冷汗,可握著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連虎口都泛著青白——這是他拚命克製著逃跑本能的模樣。
林塵深吸一口氣。
金紋在他小臂上凝成實質,"武"字刺青灼燒著皮膚,痛意反而讓他的思維更清晰。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和蘇璃通過"同心契"傳來的靈力波動完全重合。
"你是誰?"他向前跨出半步,聲音像淬了火的鋼,"用我父親的樣子,想引我犯什麼錯?"
幻影的嘴角動了動。
林塵的金紋突然炸成一片金紅。
他看見幻影的眼底沒有焦距——那是一雙被某種力量操控的眼睛,像提線木偶的玻璃珠,空洞得讓人發寒。
"回答我。"他的聲音更低了,帶著壓不住的銳芒,"鏡淵派你來的?"
幻影沒有回答。
他抬起手,指尖虛虛點向林塵心口——那動作和十二年前,父親在他練錯拳架時糾正他的模樣分毫不差。
可當指尖即將觸及林塵衣襟時,那隻手突然扭曲起來,皮膚下滲出墨色的紋路,像被墨水浸透的宣紙。
"爸......"林塵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金紋在他體內翻湧如潮,他能清楚感覺到這幻影裡殘留的,是父親最後一刻的執念——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他的擔憂。
可這執念被鏡淵的力量汙染了,像塊浸了毒的糖,甜得讓人心碎,卻能要人命。
蘇璃的骨玉突然燙得驚人。
她看了林塵一眼,沒說話,隻是將纏著他手腕的紅芒又收緊了些。
幻影的嘴唇開合了兩下。
有那麼一瞬間,林塵仿佛又回到了十二歲的暴雨夜。
父親倒在他懷裡,血浸透了他的校服,最後說的那句話是:"小塵,要好好練拳。"可此刻幻影的聲音裡,沒有當年的溫度,像塊凍了百年的冰:"你......"
霧氣突然翻湧得更厲害了。
林塵的金紋全部竄到了掌心,凝成一團躍動的光焰。
他盯著幻影的眼睛,等著那個聲音說完——他知道,無論這幻影要說什麼,都是鏡淵設下的局。
但他更清楚,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隻能躲在巷子裡發抖的小孩了。
"你......"
幻影的聲音裡帶著刺耳的雜音,像生鏽的齒輪在轉動。
林塵看見蘇璃的朱雀胎記亮得幾乎要燒起來,嶽山的刀已經出鞘三寸,善逸的日輪刀在地上劃出半道火星。
而他自己,掌心的光焰正燒得更旺。
"背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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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裡傳來某種東西碎裂的輕響。
林塵的金紅瞳孔裡映出幻影扭曲的臉,那聲音終於清晰了些,像根細針紮進他耳膜:"你背叛了......"
"我們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