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呼喚,她的影子緩緩跪坐下來,一頭如雪的長發在光影中飄散,隨著風的節拍,發梢有節奏地輕點著地麵,仿佛在聆聽世間最細微、最根本的聲音。
次日清晨,村裡的婦人們去溪邊洗衣,驚奇地發現,溪岸邊那片向來隻在正午時分才會微微發光的“心燈”花,此刻竟整片整片地搖曳起來,明明無風,花瓣卻像鐘磬般齊齊震動。
它們的光影投射在對麵的山壁上,竟顯現出一幅清晰的畫——一個長發女子正是玄音的模樣)靜靜地坐在溪邊,而一股無形的風正環繞在她的耳畔,像是在向她傳授著傾聽萬物之音的秘法。
洗衣婦們看不懂,但玄音自己卻明白了。
靜默的儘頭,是等待自己的名字,被風如此溫柔地念出。
而在村子最邊緣的泥屋裡,異邦學者的弟子正就著月光,研讀老師留下的殘卷。
一陣夜風突然卷入,將桌上的殘卷吹得嘩嘩作響。
幾片最古老的書頁被卷到空中,上麵的字跡竟像活了一般,從紙上脫離,在空中飛舞、凝聚,最終組成了一行大字。
“學—者—問!”
學者的影子,那個總是重複著“問即是答”口型動作的影子,從牆角浮現。
它不再徒勞地動著嘴唇,而是抬起頭,對著空中那三個由古字組成的名字,輕輕地點了點頭,如同在確認自己的身份。
風再次呼喚,聲音中帶著求知的渴望。
“學者問!”
影子抬起手,用虛幻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講台上那個早已乾涸的泥質手印。
那是學者當年按下自己手印的地方,是思想與這片土地最初的契約。
一觸之後,影子便緩緩消散,化作塵埃,仿佛回歸到了最初的泥土之中。
第二天,當弟子走上講台,準備開始一天的誦讀時,他愣住了。
在那個清晰的泥印手印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風吹過的痕跡。
那痕跡的形狀,赫然是一個“問”字的起筆第一點。
弟子心中一片澄明。
風,不僅學會了呼喚,它甚至開始學習如何寫下第一個字了。
他明白了,思想的最終歸途,就是讓自己的名字,被這片土地的風,一筆一畫地重新找回。
這一夜,聾兒再次踏上了夜巡的路。
他發現,村裡每一戶人家門前那隻空碗的碗底,原本模糊的霜痕,此刻都已凝結成了清晰的三個字:“小芽光”、“嶽山跑”、“玄音聽”、“學者問”……
風吹過村莊,不再是零散的音節,而是帶著一種莊嚴肅穆的儀式感,連名帶姓,將每一個名字一一喚過,音調莊重,如上古的祭祀。
忽然,聾兒的腳步停住了。
他看見,在那些陶碗的碗緣之上,一道道舊日的影子重新浮現——拄杖的小女孩、躬身的嶽山、跪坐的玄音、點頭的學者……他們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列,靜立在碗緣,仿佛在等候點名。
風來了。
它逐一拂過每一隻碗。
“小芽光!”
女孩的影子輕輕一顫,仿佛有一隻溫暖的手撫過她的心臟。
嶽山的影子挺直了身軀,接受這來自天地的認可。
聾兒從懷中取出那枚陪伴他多年的陶哨,深吸一口氣,按照一種奇異的、以七息為一個循環的節拍,輕輕叩擊著哨身。
“叩、叩叩、叩、叩、叩叩……”
風的流動,竟隨著他的哨音停滯了。
它仿佛一位極有禮貌的賓客,安靜地等待著主人的示意。
哨音落下,風才應節而起,流動得更加和諧、莊重。
聾兒笑了。
他知道,當所有的影子都開始排隊,等待風來叫出它們的全名時,傳承,便不再是沉重的責任,而是一場盛大的節日。
當夜,聾兒做了一個無比清晰的夢。
夢中,村口那片空地上,站滿了成百上千道模糊的影子,他們列隊肅立,安靜地等候著。
一股浩大的風從地底升起,盤旋在空中,像一位手持名冊的司儀。
它開始逐一喚名:
女孩的影子微笑著,化作一點星光,融入風中。
武者的影子大笑著,化作一道流光,衝入風中。
織女的影子安詳地,化作一縷清光,彙入風中。
學者的影子欣慰地,化作一束智光,歸入風中。
每叫一個名字,便有一道影子微笑著消散,那不是寂滅,而是回歸。
小女孩是最後一個被喚到的。
在化作光點之前,她轉過身,對著夢中的聾兒用力揮了揮手,一個清晰的念頭傳入他的腦海:“下次,輪到你了。”
風卷著萬千光點,如同一條璀璨的星河,飛向夜空,與大地上那些碗底的新名交相輝映,星河共舞。
聾兒猛地驚醒,冷汗濕透了衣背。
他來不及多想,發瘋似的奔向那座舊居。
月光下,陶碗靜置。
碗底,“小芽光”三個霜字完整無缺,每一顆霜珠都凝結得無比飽滿,仿佛蘊含著無儘的生命力。
而在這三個字的末尾,霜痕的邊緣,似乎正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彙聚,將周圍的水汽凝結,仿佛……即將勾勒出第四筆。
他下意識地仰起頭,一縷晨光恰好灑落。
風穿過巷口,帶著初醒的清新,對著他,也對著那隻碗,輕輕地叫了一聲:“芽。”
這一次,回應它的,不再是牆上模糊的晃動。
而是在寂靜的屋內,一個清晰無比的意念,如鐘聲般在聾兒的腦海中響起,像是在說:
我聽見了。
聾兒死死地盯著碗底的三個字,那霜痕的名字,此刻竟仿佛擁有了自己的體溫,在清晨的寒氣中,散發出一股微弱卻不容忽視的光芒。
那光芒並非來自外部的映照,而是由內而外,從每一個冰晶的內核中透出,帶著一種新生的、鮮活的暖意。
喜歡我用拳法打爆二次元世界請大家收藏:()我用拳法打爆二次元世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