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晨間的薄霧像一層紗籠罩著東嶺村。
林塵緩緩拆下塞住耳朵的布條,世界恢複了應有的寂靜。
井口再無任何聲響,仿佛昨夜的嘶吼與撞擊隻是一場噩夢。
可那根斜插在井口的骨笛上,一縷比霧氣更濃重的黑氣如活物般纏繞不休。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把那東西拔出來。
“彆碰!”蘇璃的聲音清冷而急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不是笛子,是‘引魂釘’。誰的名字被釘進去,三魂七魄就會被硬生生拖到門邊,日夜承受撞擊。”
她說話間,指尖已經夾住一張黃符,快如閃電般往井沿上一貼。
隻聽“滋啦”一聲,仿佛熱油潑上冷水,黃符瞬間焦黑蜷曲,青煙升騰。
在符紙徹底化為灰燼前,三個扭曲的字跡在上麵一閃而過:林遠山債。
蹲在井邊石階上的聾兒,一直用空洞的眼神看著井口,嘴唇忽然微微翕動。
他那從未發出過清晰音節的喉嚨裡,竟斷斷續續地擠出了一段古老而沙啞的謠詞:“名不留土,魂不歸途;喚你不應,血償三族。”
在場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吳根更是像見了鬼一樣,渾身顫抖著指著聾兒:“這……這不是《喚名謠》嗎?後半段不是失傳了嗎?孩子,是誰教你的?”
聾兒茫然地搖了搖頭,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說:“風……它在我嘴裡說話。”
這句話讓眾人脊背發涼。
蘇璃的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她不顧村民驚疑的目光,立刻回到屋裡,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翻出一本線裝古籍。
書頁泛黃,封皮上隻有四個殘缺的字:《陰陽錄·殘卷》。
她指尖飛快地翻動,最終停在一頁,上麵記載著一種早已失傳的禁術——名字封印術。
此術需以至親血脈為引,將自己的真名與生辰八字刻在封印之物上,獻祭己身,化為一道活的鎖鏈。
但這種封印並非永恒,若門後的東西通過某種方式,得知了守門人的後代姓名,並反複呼喚,守門人留在名字裡的執念就會被汙染,化為一種名為“名債”的詛咒,反過來侵蝕後代的心神。
蘇璃猛地抬頭,眼中帶著一絲震撼,望向院中失神的林塵:“林塵,你父親當年不隻是封住了那扇門——他是把自己的名字,獻祭成了鎖鏈本身。”
與此同時,負責巡查村落邊界的李威,正提著一柄鐵尺走在通往廢棄祠堂的小路上。
昨夜的動靜太大,他奉吳根之命,天一亮就出來查看村子四周有無異狀。
祠堂早已荒廢多年,牆皮斑駁脫落,但今天,那麵破敗的外牆上卻多了一些嶄新的痕跡。
他走近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牆上,赫然是用黑炭寫下的一排排名字,筆跡潦草,卻清晰可辨,全是東嶺村村民的全名。
一個披著蓑衣、頭戴鬥笠的老婦人正背對著他,佝僂著身子,用一截炭筆在牆上奮筆疾書。
“誰!”李威暴喝一聲,握緊鐵尺衝了過去。
那老婦人似乎被嚇了一跳,手裡的炭筆一抖,在牆上劃出一道長長的黑線。
她猛地回頭,鬥笠的陰影下看不清麵容,隻留下一行寫了一半的字:“林塵”。
下一秒,她轉身就朝旁邊的林子裡鑽去,動作快得不像個老人。
李威怒火中燒,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剛衝進林子邊緣,腳下突然一空,地麵瞬間塌陷,露出一個布滿尖銳竹刺的陷阱。
他反應極快,腰腹發力,全身肌肉瞬間繃緊,一拳猛地朝身下的土地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