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軍陣型陡然變化。中軍車陣緩緩後撤,左右兩翼也同步移動,看似全軍都在輪換疲兵。這種臨陣調整極為冒險,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潰散。但此刻,車陣的掩護下,一切井然有序。
吳三桂立於高坡,冷眼觀望。
他看見流賊陣型鬆動,中軍車陣竟露出破綻,嘴角不由浮起一絲冷笑:"果然烏合之眾!"馬鞭直指前方,"夏國相!帶後備軍壓上,給本王撕開缺口!"
關寧軍大將夏國相得令,率八千精銳如尖刀般插入大順軍陣。鐵騎所過之處,車陣竟真的"潰散",任由關寧軍長驅直入。
陣中,劉宗敏的刀已出鞘三寸。
他望著湧入的關寧軍,眼中燃起嗜血的興奮。這些身披鐵甲的騎兵正如撲火的飛蛾,一頭紮進精心編織的死亡蛛網。
"放他們再進來些……"宋獻策的聲音如幽魂般飄在風中,"讓吳三桂把棺材本都押上!"
夏國相越衝越深。忽然,他勒住戰馬——前方車陣竟嚴絲合縫地閉合了退路!左右兩側,無數長矛從車陣縫隙中刺出,如毒蛇吐信。
"中計了!"他暴喝一聲,調轉馬頭。
但為時已晚。
罘罝陣的"魚簍"已然收口。
夏國相的馬蹄剛踏過那道缺口,心頭便猛然一沉。
不對!
眼前敗退的大順軍,根本不是潰散——那些盾車在未受衝擊時便自行後撤,步兵拖著戰車向兩側退開,動作整齊得令人心驚。敗兵奔走間毫無慌亂,甚至有人在撤退時仍緊握長矛,眼神警惕地回望。
"收兵!快收——"
夏國相的吼聲還未落下,前方驟然響起一陣刺耳的機括聲。
轟!
拒馬槍車陣猛然合攏,如巨獸利齒般咬住關寧軍的退路。車陣後,火銃齊鳴,弓弩暴射,鉛子與箭矢瞬間撕碎了最前排的騎兵。戰馬哀鳴著栽倒,鮮血在黃土上潑出刺目的紅。
"中計了!"夏國相揮刀格開一支流矢,目眥欲裂。
但身後的關寧軍仍在湧入——昨日苦戰憋悶的怒火,今晨破陣的狂喜,讓他們如洪流般衝進這五百米寬的"缺口"。此刻這缺口卻成了絞肉機的入口!
宋獻策站在高處的指揮車上,羽扇輕搖。
他冷眼看著關寧軍在罘罝陣中掙紮。那些奪下戰車的關寧軍還沒來得及歡呼,就發現這些車輛反而成了阻礙自己騎兵衝刺的路障。陣中長矛如林,從四麵八方刺來;火銃手輪番射擊,硝煙彌漫中,關寧軍的鐵甲被鉛子打得凹陷迸裂。
"放箭!"
張鼐的令旗揮下,埋伏在兩翼的弓弩手突然現身,箭雨傾瀉而下。關寧軍擠在狹窄的陣中,人馬相踏,根本無處可躲。
夏國相咬牙勒馬回轉,長刀劈開兩名攔路的大順槍兵。他知道,此刻唯一的生路就是——
"向前!殺穿中軍!"
與其在陷阱裡被慢慢絞碎,不如拚死一搏!
關寧軍的精銳咆哮著向前衝鋒,鐵騎撞上最後一道車陣,木屑與鮮血齊飛。
夏國相的長刀劈開濃煙,刀刃卷了口,虎口震得發麻。
關寧軍的衝鋒如怒浪撞上礁石,在內層車陣前硬生生刹住。那些看似潰散的大順軍,此刻竟在車陣後列成鐵壁,火銃齊射的爆響震得人耳膜生疼。鉛子如暴雨般潑來,前排騎兵的鎧甲被打得火星四濺,戰馬嘶鳴著栽倒,將背上的騎士甩進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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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兩側突圍!”
夏國相暴喝一聲,率親衛衝向左側。戰馬剛轉向,迎麵又是一排拒馬車陣——長矛從縫隙中突刺,震天雷從車頂拋落,炸開的鐵蒺藜紮進馬蹄。關寧軍如困獸般在狹長的死亡走廊中左衝右突,卻始終撕不開那道看似單薄、實則堅韌的車陣防線。
高坡上,吳三桂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精銳在“缺口”中掙紮。那些車陣竟如活物般蠕動合圍,將關寧軍一點點擠壓到絕境。直到此刻,他才驚覺——
這不是潰敗,是請君入甕!
“鳴金!撤軍!”他幾乎咬碎牙關。
但號令聲淹沒在震天的喊殺中。陣中的夏國相渾身浴血,終於率殘部撞開一條血路。當他們踉蹌逃出時,身後五百米長的“缺口”已化作修羅場,滿地都是身中數箭的鐵甲騎兵,有些戰馬還未斷氣,拖著腸子在地上抽搐。
夏國相的目光死死盯住大順軍右翼——昨日被鐵甲軍衝得搖搖欲墜的薄弱點。
"衝右翼!"他嘶吼著,親率騎兵突進。
可鐵蹄剛至陣前,迎麵撞上的竟是嚴整如鐵的新銳之師!劉希堯的右翼早已補入李過的生力軍,車陣後長矛如林,火銃齊鳴,哪裡還有半分潰敗之相?
"結圓陣!"
夏國相急令步兵以奪來的戰車為盾,結成鐵桶小陣。關寧軍到底是百戰精銳,雖陷絕境仍陣型不亂,刀盾手在外長槍在內,竟在箭雨中硬生生撐住陣腳。
高台上,劉宗敏的令旗猛然下壓。
三麵車陣如巨獸合顎,緩緩向內擠壓。穀可成與劉體純的車陣更是突然變向,如兩道鐵閘般轟然閉合罘罝陣口!
"放箭!"
車陣縫隙中萬箭齊發,十米長的毛竹大矛毒蛇般突刺,將試圖靠近的關寧軍捅穿。陣內震天雷拋投,炸得鐵蒺藜四濺,夏國相的圓陣不斷收縮,滿地都是插滿箭矢的屍骸。
吳三桂終於紅了眼。
"李本深、王輔臣!堵住陣口!"他一把扯下猩紅披風,"應期!帶鐵甲軍救人!"
最後的千餘鐵甲重騎轟然出動,吳應期的馬槊直指血霧彌漫的罘罝陣。與此同時,李本深的長槍兵頂著箭雨死守陣口左側,王輔臣的大刀隊則在右側殺得衣甲儘赤。
戰場瞬息萬變。
辛思忠的輕騎如毒蜂般襲向李本深後陣;謝應龍、李來亨的重騎已突至吳三桂中軍百步之內;更致命的是塔天寶等六將率騎兵渡過石河,關寧軍後背徹底暴露!
血色的殘陽籠罩著石河戰場,廝殺聲漸弱,取而代之的是垂死的呻吟與戰馬的哀鳴。
吳三桂站在高坡上,甲胄染血,目光掃過戰場——他的關寧軍已如困獸,被大順軍的鐵壁合圍一點點絞殺。
敗局已定。
所有後備軍都已投入戰場,可每一處都在崩潰。李本深和王輔臣死守的陣口被箭雨和長矛撕得支離破碎;夏國相的八千精銳在罘罝陣中折損過半,殘部被擠壓得幾乎無法揮刀;吳應期的鐵甲軍雖悍勇,卻深陷泥潭,寸步難進。
更可怕的是,大順軍的騎兵已從四麵八方包抄而來——辛思忠的輕騎如毒蛇般遊走,不斷襲擾側翼;謝應龍、李來亨的重騎反複衝擊中軍,每一次衝鋒都讓關寧軍的防線更加搖搖欲墜;而塔天寶、郝搖旗等人的生力軍已渡過石河,徹底截斷了吳三桂的退路。
“將軍!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親衛拽住他的馬韁,聲音嘶啞。
吳三桂握緊長刀,指節發白。
他敗了,敗得徹徹底底。
關寧鐵騎縱橫遼東數十載,今日竟要葬送在這群“流寇”手中?他不甘心!
可戰場不會給他喘息的機會——大順軍的戰鼓愈發激昂,車陣再度推進,火銃的爆響如雷,每一次齊射都讓關寧軍的陣型更加潰散。
劉宗敏立於中軍大纛之下,戰袍獵獵,目光如炬。
斥候從高大的吊鬥上不斷傳來戰報,旗語兵揮動令旗,將他的軍令傳至戰場每一個角落。
“左翼車陣推進三十步!”
“右翼騎兵包抄,截斷關寧軍退路!”
“中軍火銃手輪射,壓製敵陣!”
戰場如棋局,而他就是執棋之人。
關寧軍的陣型正在崩潰,吳三桂的兵馬被擠壓得越來越緊,幾乎動彈不得。劉宗敏嘴角微微揚起——照這個勢頭,半個時辰之內,關寧軍必潰!
山海關,近在眼前。
一旦拿下這座雄關,清軍再想南下便難如登天。大順朝的江山,將就此穩固!
想到這裡,劉宗敏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他眯起眼,望向遠處巍峨的關城,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站在城樓上,接受萬軍歡呼的場景。
“開國元勳……‘一字並肩王’……”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刀柄,腦海中浮現出李自成封賞群臣的畫麵。無論怎麼封,他都該是諸將之首!畢竟,今日這一戰若勝,他劉宗敏當居首功!
劉宗敏的目光越過廝殺的戰場,忽然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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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關西羅城上,不知何時立了一群異服之人。
他們不似明軍甲胄鮮明,亦非鄉紳寬袍大袖,而是身著窄袖箭衣,腰間懸著彎刀,腦後垂著細長的發辮。
“滿韃子?!”
劉宗敏瞳孔驟縮,心頭猛地一沉。
那群人簇擁著一個魁梧大漢,那人身高近六尺注:清代一尺約32),如鐵塔般矗立城頭。深色蟒袍在風中翻卷,花翎頂戴下的麵孔泛著不自然的潮紅,連鬢胡子如鋼針般虯結,下巴一綹長須竟垂至胸前。最駭人的是那雙眼睛——本就細小的眸子此刻眯成兩道縫,卻透出刀鋒般的寒光。
多爾袞!
劉宗敏雖未見過此人,但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除了傳聞中屠戮遼東的滿清睿親王還能有誰?
多爾袞,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地引領著清軍,如黑色的洪流般,勢不可擋地湧入山海關。此刻,清軍騎兵正如潮水般魚貫出關,他則來到西羅城之上。隻見他身姿挺拔,氣宇軒昂,緩緩走到城頭垛口旁,雙手穩穩地扶住垛口,目光如鷹隼般向下凝視。
城下,大順軍的炮火如驚雷般轟鳴,炮彈帶著熾熱的火光,不斷在關城前炸開,炸起的泥土與石塊四處飛濺,硝煙彌漫,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這場景,危險至極!身後的護衛們心急如焚,幾次上前,試圖將多爾袞拉下西羅城,遠離這隨時可能要人性命的險地。然而,每一次,都被多爾袞以嚴厲的嗬斥製止。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如同洪鐘般在城牆上回蕩,彰顯著他的決然與無畏。
與此同時,大隊的清兵,邁著整齊而有力的步伐,源源不斷地通過東羅城進入,又從西羅城出關。那些已然踏出西羅城關門的清軍,迅速在關下排兵布陣,他們訓練有素,動作整齊劃一,仿佛一台精密運轉的戰爭機器。而在南水門方向,一萬清軍騎兵,正井然有序地通過水門出關,馬蹄聲如悶雷滾滾,聲勢浩大。
多爾袞的目光,落在遠處與大順軍激戰正酣的吳三桂軍隊上。隻見吳三桂的軍隊,此時已明顯處於敗勢,士兵們雖仍在拚死抵抗,但陣腳已有幾分慌亂。不過,好在還未到崩潰的邊緣。多爾袞心中暗自思忖,並未急於下令救援。他的算盤打得精明,想要讓吳三桂再多支撐些時候,借此好好消耗一下李自成大順軍的銳氣。畢竟,他心裡清楚得很,清軍雖說個個勇猛無比,可舉全國之力,滿打滿算也不過這區區十幾萬人馬。若是過早地投入戰場,必定會造成巨大的損耗,這對於他心中那幅稱霸中原的宏圖大計,可是極為不利的。
不知不覺,午時已悄然過去。多爾袞敏銳地察覺到,吳三桂的軍隊此刻已到強弩之末,開始出現向後敗退的明顯跡象。他見狀,剛要抬手給已然進關的清軍下達進攻的命令。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從山海關東南方向的渤海深處,陡然間卷起一股狂風。那風,如同一隻無形的巨獸,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從山海關上呼嘯而過,徑直朝著兩軍交戰的地方猛衝而去。
南翼城西南側的曠野上,旌旗獵獵,鐵甲生寒。大順軍的李友勒馬立於陣前,指節因緊握韁繩而發白。四月的風裹挾著遼東特有的凜冽,刮得人臉生疼,卻刮不散他眉間凝結的凝重。
"列陣——"
隨著他一聲令下,三萬大順軍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長槍手在前,弓弩手壓陣,騎兵分列兩翼,正是昨夜宋獻策親臨傳授的"雁翎陣"。那矮小的軍師踏著星月而來,在火把搖曳中用枯枝在地上劃出陣法要訣時,李友就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報——"探馬滾鞍下跪,"韃子兵出南水門了!"
李友眯起眼睛。遠處灰褐色的城牆上,南水門洞開,鐵騎如黑水般汩汩湧出。陽光在精鐵鱗甲上跳躍,竟晃得人睜不開眼。那些滿洲兵列陣時馬蹄聲整齊得可怕,不像散兵遊勇,倒像一架精密機關在哢哢運轉。
"馬騰雲!"李友喉頭發緊,"帶五百騎去探探虛實。"
馬騰雲抱拳領命時,他看見這員驍將眼底閃過一絲猶豫。五百精騎如離弦之箭衝出本陣,馬蹄卷起的煙塵尚未散儘,對麵清軍陣中突然裂開一道縫隙,僅百餘騎迎了上來。
李友的指甲陷進了掌心。他看見兩支騎兵如兩股鐵流轟然相撞的刹那,馬騰雲的旗幟突然歪斜——清軍馬刀在陽光下劃出銀亮的弧線,大順騎兵就像麥稈般齊刷刷倒下。不過三次衝鋒,五百騎竟潰不成軍,殘兵倉皇後撤時,清軍那麵繡著猙獰狼頭的正白旗連位置都沒挪動。
"放箭!不許他們追!"李友的吼聲撕破了喉嚨。箭雨勉強阻住追兵,可那些滿洲騎兵退走時還在馬背上翻騰回射,箭矢穿透三百步外盾牌的悶響,讓前排軍卒臉色煞白。
"將軍..."親兵遞上水囊的手在抖,"斥候已分赴劉爺和闖王處了。"
李友沒接。他望著遠處仍在不斷湧出清軍的南水門,突然想起寧武關那場血戰。當時周遇吉的殘兵也是這般,明明人少,卻殺得順軍人仰馬翻。可眼前這些辮子兵比明軍更凶悍十倍——他們衝鋒時根本不喊殺聲,沉默得像一群啞巴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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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派三波探馬!"李友突然暴喝,"告訴劉爺,吳三桂算個屁!真正的虎狼在這兒!"
陣後傳來騷動。李友回頭,看見幾個士卒正按著個逃兵往地上磕頭。那年輕孩子滿臉是血,哭喊著"娘"。從西安到北京,他們這支隊伍見慣了跪地求饒的明軍,何曾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兵會未戰先怯?
"咱們闖軍現在還有多少人?"李友突然問。
親兵愣了下:"按各營冊籍,實到九萬七千..."
"放你娘的屁!"李友一腳踹翻馬紮,"老子眼睛沒瞎!"他指向遠處正在列陣的清軍,那些兵卒個個膀大腰圓,戰馬都披著鐵麵簾,"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咱們這些餓殍!"
親兵不敢吭聲。李友知道怪不得他們。從西安出來時二十萬大軍不假,可沿途分兵留守,又裹挾了不少流民充數。真正的戰兵,怕是連七萬都湊不齊。
日頭漸西,清軍陣中突然響起號角。李友渾身繃緊,卻見對方隻是輪換陣型。那些辮子兵下馬休息時,居然還能保持隊列整齊,有人甚至掏出肉乾慢條斯理地嚼起來。這從容不迫的架勢,比任何挑釁都更令人膽寒。
"劉爺那邊...還沒消息?"李友第五次問出同樣的問題。他望著石河方向升起的煙柱,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此刻闖王在此,會如何應對這些不像活人的魔鬼騎兵?
暮色四合時,第一顆星子亮了起來。李友忽然想起宋獻策昨夜臨走時,那柄始終指向東北方向的羅盤。軍師說天象有異時,他分明看見老神仙的袖子在無風自動。
宋獻策,這位對古代兵書鑽研得無比透徹之人,深知滿人向來以騎射之術縱橫沙場,其騎兵銳陣的衝鋒更是勢不可擋。在這山海關前的緊要關頭,他腦海中迅速浮現出吳起之曲陣,此陣在《孫子兵法》中被稱作牝陣,諸葛亮也曾將其命名為龍驤陣,世人還稱其為卻月陣。此陣堪稱克製騎兵衝鋒的精妙之法,尤其是麵對滿人那形如楔形、鋒芒畢露的騎兵陣,更是有著獨特的應對之道。
吳起之曲陣的精妙在於,當麵對騎兵楔形陣那最為銳利的前鋒時,曲陣會巧妙地內收前部,從而形成一片緩衝地帶,以此來挫去敵方的淩厲鋒芒。與此同時,曲陣會大幅度張開兩翼,通過兩翼之間的協同配合,從兩側夾擊敵方的前鋒。如此一來,敵方騎兵便會陷入顧此失彼的困境,三麵受敵。正如兵書上所雲:“銳而鋒者,夾擊之。故牝勝牡……”
為了讓這曲陣發揮出最大威力,宋獻策還依據戰場實際情況,對其進行了精心布置。他巧妙利用當麵的地形、地物,將曲陣的兩翼突前,把威力巨大的火炮、強弓以及硬弩安置在後方。整個陣勢呈凹弧形,如同一張蓄勢待發的彎弓,並且能夠隨著敵兵的進攻而靈活曲張。不僅如此,他還在兩翼的高處,預先埋伏了一批弓弩手和火器手,以便在戰鬥打響時,能用遠程火力給予敵人沉重打擊。而在兩翼前方,又安排了遊騎兵,他們在開戰之前負責對敵方進行騷擾,打亂其進攻節奏,在戰鬥過程中則可對敵方進行包抄,使得敵人無法全身心地投入正麵進攻。
在曲陣的凹麵之內,宋獻策同樣用心布置。他安排了大量火器和弓弩,以增強正麵的防禦火力。在正麵區域,更是密集地布設了櫳槍、拒馬、荊棘陣以及陷馬坑,隨後又布下了車陣。這一係列布置,目的便是儘可能地遲滯滿人的進攻步伐,進而形成一種對峙局麵,為己方贏得寶貴的時間。如此,待解決掉吳三桂的勢力後,便可集中全力來對付滿人。
此外,宋獻策還為李友所率領的一萬多人,精心調配了武器裝備。他調撥了3000具大砍刀以及7000杆長槍,期望借助這些長兵器,來應對滿人的圓月彎刀。要知道,宋獻策在朱仙鎮對付左良玉時,憑借著精妙部署的大陣,起到了扭轉戰局的關鍵作用。此刻,他認為用曲陣來對付清軍騎兵,同樣是極為正確的選擇。
夕陽西沉時,李友帶著殘兵退守最後一道車陣。他望著染紅的地平線,突然明白宋獻策漏算了什麼——這陣法在朱仙鎮能破左良玉,是因為那裡有丘陵起伏;諸葛亮能用卻月陣,是因漢水之濱有天然地勢。而今日這遼東平原...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宋獻策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地形的影響。曲陣能夠發揮奇效的關鍵在於兩翼的牽製作用,而這要求兩翼必須位於高處,如此才能居高臨下,對攻陣的敵軍側麵形成強大壓力,從而有效地協助正麵部隊破敵。可眼前的山海關南翼城外,卻是一片平坦開闊的地帶,幾乎找不到高地,僅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土丘。如此一來,曲陣的兩翼所能起到的作用,便極為有限了。
就在這局勢膠著之際,毫無預兆地,一陣狂風如猛獸般呼嘯而來。萬幸的是,李友所率部隊麵向東北列陣,大風乃是從斜刺裡刮過來,並非正麵直衝著李友的軍陣。即便如此,這陣狂風的威力依舊不容小覷,軍陣中的步騎兵們隻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身體,站立都變得極為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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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大風肆虐而過,清軍瞅準時機,突然發動進攻。刹那間,萬馬奔騰,馬蹄聲如滾滾悶雷,震得大地都微微顫抖。雖說這大風對大順軍產生了影響,但對於南翼城外的清軍而言,同樣是不小的麻煩。他們側風進攻,在風的乾擾下,戰馬的行動也變得有些遲緩,士兵們駕馭起來頗不適應。
然而,清軍的攻勢並未因此而減緩。當清軍前鋒越過石河,進入到大炮的射程範圍之內時,農民軍陣內頓時百炮齊鳴。一聲聲巨響,猶如雷鳴般在戰場上空炸響,炮彈帶著熾熱的火焰和強大的衝擊力,朝著清軍呼嘯而去。一時間,清軍陣中馬匹嘶鳴,士兵紛紛墜馬,人仰馬翻。
但清軍騎兵的速度極快,轉眼間便衝到了弓弩的射程之內。他們冒著如雨點般密集的箭雨,不顧一切地繼續向前衝。很快,清軍騎兵便衝到了大順軍陣前。
此時,李友陣內火銃、大抬杆齊聲轟鳴,噴吐出一道道火舌。衝到陣前的清軍前鋒迅速舉起盾牌,試圖抵擋對方如潮水般的攻擊。同時,他們手持叉杆,奮力去推開陣前的拒馬、櫳槍。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友陣中的火銃、三眼銃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響。這一輪攻擊,讓清軍瞬間亂成一團,有些騎兵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後麵的騎兵躲避不及,也紛紛陷入混亂。
多爾袞站在西羅城上,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當機立斷,迅速用旗語發出命令。大隊騎兵立刻沿著石河一側,朝著李友曲陣的左翼猛衝過去。原來,石河對麵關上的關寧軍此時也在不斷放銃、放炮,使得李友曲陣的左翼受到來自兩個方向的猛烈攻擊,防守變得愈發吃力。
見此情形,一部分清軍騎兵佯裝敗退,返回石河對岸。然而,他們並未真正撤離,而是瞅準了李友曲陣左翼後側防守相對薄弱的地方,再次越過石河,從曲陣後方對李友的左翼發動攻擊。
經過幾個回合的猛烈衝擊,李友曲陣的左翼終於被突破。大隊清軍如決堤的洪水般,衝破了李友曲陣的阻擋,氣勢洶洶地朝著劉宗敏大軍的側背撲去。
好在李友早有防備,就在清軍突破左翼的關鍵時刻,曲陣後方瞬間衝出兩千名手持長兵器的騎兵。他們如猛虎下山般,向著清軍騎兵的側麵勇猛殺去。與此同時,清軍後麵還有一千大順遊騎兵如鬼魅般兜擊而來。
隻是,這一次李友大隊騎兵向東衝,正好是逆風而行。狂風呼呼地刮著,極大地阻礙了騎兵的速度,使得他們在衝鋒時顯得格外吃力,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戰場上的局勢,愈發變得錯綜複雜,勝負難料……
清軍大隊騎兵見李友騎兵來勢洶洶,且後方又有遊騎兵包抄,不敢大意,不得不分出主要力量來全力對付李友這股騎兵勁旅。雙方騎兵在戰場上絞殺在一起,刀光劍影閃爍,喊殺聲、馬嘶聲交織成一片。
而此時,劉宗敏罘罝陣右後軍在白鳴鶴的沉著指揮下,迅速做出反應。隻見他們朝著衝來的清軍,有條不紊地列成一個個長槍小方陣。士兵們緊握長槍,槍尖如林,閃爍著森冷的寒光,猶如一道堅固的屏障,暫時將清軍騎兵擋在了陣外。
在罘罝陣的正麵,穀可成與劉體純配合默契,已然把陣口牢牢封住。關寧軍大將李本深和王輔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頭被卷入了陣內。張鼐靠前指揮,不斷調兵遣將,加厚陣口的兵力。在大順軍的猛烈攻擊下,陣內的關寧軍漸漸體力不支,士氣低落,整個軍隊已處於崩潰的邊緣。
就在大順軍眼看就要殺敗吳三桂,取得這場戰鬥關鍵勝利的千鈞一發之際,變故陡生。突然,一陣狂風席卷而來,瞬間飛沙走石,狂風呼嘯著,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戰場上一片混沌,能見度極低。
與此同時,更為致命的是,從吳三桂中軍背後,左右兩側如同鬼魅般各衝出一萬清軍騎兵。他們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電光火石之間便已殺到麵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久經戰陣的張鼐也不禁大為詫異。他心中暗自焦急,忍不住思忖:前麵負責警戒和阻擊的黑奎、李來亨、塔天寶、郝搖旗等人都乾什麼去了?為何竟讓清軍騎兵如此輕易地繞到了吳三桂中軍背後,發動這致命一擊?
李來亨跟謝應龍正帶著弟兄們猛衝吳三桂的後衛部隊,殺得正起勁兒呢,冷不丁瞅見西羅城裡頭"呼啦啦"湧出來一大隊騎兵。倆人當時就傻了眼——這他娘的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農民軍探子們打聽得明明白白:在關前死扛的這一萬多關寧軍,可是吳三桂的看家老本兒。關裡頭撐死了也就萬把守軍,這源源不斷往外冒的騎兵大隊,莫不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正納悶兒呢,在關門前盯梢的小將左四派人來報信了。這一報可不得了——那些個腦後拖著"老鼠尾巴"的,全是滿人的八旗兵!
黑奎、向正吉跟李來亨這仨,打小在農民軍孩兒營裡摸爬滾打,從闖營最低穀到最風光的時候都經曆過,啥惡仗沒打過?年紀最小的李來亨立馬反應過來,這事兒要壞!趕緊派人往中軍陣跑,給總權將軍劉宗敏報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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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就跟謝應龍商量:"老謝,咱得分兵!我帶一撥人盯著這些個韃子兵,你趕緊給黑奎、向正吉他們遞個話,讓他們也分些人馬防著點。"
那邊廂,正在前頭督戰的辛思忠也覺出不對勁兒了。眼瞅著突然殺出來的八旗兵,這老將心裡頭直打鼓:是收攏人馬護住兩翼呢,還是先集中火力乾翻吳三桂的後衛?琢磨來琢磨去,一拍大腿選了第二條道兒。
辛思忠的軍令很快就傳過來了:李來亨、向正吉各帶左右兩路人馬盯住滿韃子,剩下的弟兄們鉚足了勁兒往關寧軍身上招呼!
這老將眼睛毒得很,早瞧出來吳三桂用民軍拚湊的後衛部隊,在農民軍的猛攻下已經有點兒撐不住了。再說那剛出關的清兵,統共才千把號人,一時半會兒成不了氣候。等他們集結到幾千人的規模,還得費些功夫。不如先集中火力,把眼前的關寧軍給收拾了,再騰出手來對付這些個不速之客!
渤海深處卷來的那陣妖風,刮得飛沙走石,迷得正麵向東列陣的農民軍騎兵睜不開眼。鑲紅旗副都統滿達海這老小子眼尖,立馬瞅見了機會,急得直往關上張望,巴不得趕緊得到出擊的軍令。
要說這滿達海可不是一般人,六歲就跟著老爹禮親王代善和皇太極出征,如今可是順治皇帝跟前的理政三王之一。十幾年的刀頭舔血,練就了一身本事,戰場上但凡有點風吹草動,他立馬就能琢磨出門道來。正是靠著這幫子人精兒一代代的打拚,後金才從個彈丸小部落,硬生生打成了大清帝國!
日頭漸漸西沉,照得鐵甲泛著血光。遠處傳來幾聲烏鴉叫,跟催命似的。滿達海眯著眼往對麵瞅,隻見農民軍的陣型被風吹得有些散亂,騎兵們正手忙腳亂地揉眼睛。這老小子心裡頭直癢癢:多好的機會啊!要是能趁這當口殺過去,準保能打個措手不及!
關上的令旗遲遲不見動靜,急得滿達海直跺腳。他手底下的鑲紅旗騎兵也都躍躍欲試,戰馬不安分地刨著蹄子,就等著一聲令下。這陣妖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眼瞅著就要停了,再不出擊可就要錯失良機了!
滿達海打小就聽他爹代善講薩爾滸大戰的故事,那叫一個熱血沸騰!當年他爹帶著幾十號人,愣是莽穿了明軍布下的四方陣。這事兒在滿達海心裡頭紮了根,做夢都想跟他爹一樣威風。
說起那薩爾滸之戰,後金兵先在吉林崖把杜鬆的西路軍包了餃子,轉頭就奔著北路馬林的部隊去了。馬林那老小子聽說杜鬆完蛋了,趕緊在尚堅崖紮營,擺了個四方大陣。兩萬明軍縮在戰壕裡,外頭挖了三道壕溝,騎兵密匝匝地圍了一圈,前頭架著火槍火炮,馬兵後頭還藏著三排重火力。
努爾哈赤一看這陣仗急得直跳腳,南邊還有李如柏,東邊還有劉挺的部隊沒解決呢。代善這暴脾氣,帶著身邊幾十號親兵就往上衝。後頭的八旗兵一看主子都上了,誰還管那麼多?有馬的騎馬,沒馬的撒丫子跑,烏泱泱地跟著往裡衝。就這麼著,明軍精心布置的大陣,硬是叫他們給莽穿了!
如今輪到滿達海了。關上的出擊令一下,這老小子扯著嗓子吼了聲"衝",帶著鑲紅旗的騎兵就殺出去了。那妖風刮得正猛,迷得農民軍睜不開眼。清軍鐵騎借著風勢,跟砍瓜切菜似的衝散了擋道的農民軍騎兵,直奔劉宗敏的中軍大陣而去!
狂風卷著砂石"呼呼"地刮,李來亨扯著嗓子喊破了喉嚨,可風聲太大,弟兄們根本聽不清號令。清軍那幫龜孫子也是邪性,還沒等集結完畢,先頭部隊就跟下餃子似的衝了過來。
借著風勢,清軍騎兵衝得比往常更猛,三下五除二就撕開了農民軍的防線。李來亨心裡頭"咯噔"一下:這夥韃子兵如此凶悍,說啥也不能讓他們輕易過去!眼尖的他發現帶隊的是個年輕將領,當即帶著親兵幾十號人,從側翼直撲敵酋。
誰知剛殺到跟前,後頭又湧來一股清軍。風急馬快,那幫韃子兵根本勒不住韁繩,"轟"地一聲撞了上來。好些個戰馬直接懟在農民軍騎兵腰眼上,巨大的衝勁兒把人和馬都撞飛出去,連帶著清軍自己也摔得人仰馬翻。
李來亨哪見過這麼不講章法的打法?正想調轉馬頭迎戰,胯下戰馬還沒轉利索,旁邊"嗖"地竄過個清兵,掄圓了鐵鞭就往下砸。要擱平時,這一鞭子準保結結實實砸在後背上,那可就交代了!
也是命不該絕,那清兵借著風勢跑得飛快,鐵鞭落下時人馬已經竄出去老遠,鞭梢兒隻在李來亨背上掃了一下。可就這麼一下,愣是把李來亨打得"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都趴在了馬背上。
親兵們一看主將掛彩,頓時急了眼,也顧不得跟清軍糾纏,呼啦啦圍上來護著李來亨就往邊上撤。
劉宗敏剛瞅見多爾袞那杆大旗,塔天寶派來的傳令兵就慌慌張張跑來報信。這老小子趕緊下令,讓吳汝義、任繼榮帶著後備軍往塔天寶那六隊騎兵後頭挪,準備迎戰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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