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李將軍救了我的父親,他還活著。"王蘅捧著密函淚落如雨,"又讓王登庫尋到我,養我長大,直到讓我遇到宿命中的你……。"她忽然扯開多爾博的衣襟,狼頭刺青正在月光下泛著金光,"看這刺青,告訴我,你是誰!"
“是科爾沁的狼崽子還是女真人的海東青?”
“你說!”
多爾博頓感天旋地轉:“我……我不知道!”
冰洞深處傳來冰川擠壓的轟鳴,多爾博的指節深深摳進冰牆裂縫。
彎刀突然脫手砸在萬年冰層上,飛濺的冰晶裡浮現出養父教他拉弓的手。那些滿語狩獵歌謠、那些關於愛新覺羅氏榮耀的訓誡,此刻都化作帶倒刺的箭紮進太陽穴。多爾博踉蹌著扯開貂皮大氅,漢人特有的青色血管在蒼白的鎖骨下突突跳動。
"我是雪豹的雜種..."他抓起兩把雪按在眼窩,卻壓不住記憶裡多爾袞帶他騎馬射箭的溫馨場景。
洞頂冰鐘乳突然斷裂,鋒利的冰刃擦過臉頰。多爾博在刺痛中望見冰壁倒影:蒙著霜的丹鳳眼,李長風穿越關東林海的眼型;微卷的發梢,烏蘭格格在敖包前起舞時的月光弧度。他發狠撕開羊皮護腕,三道陳年箭疤扭曲如滿文——這是多爾袞在他十三歲獵熊時留下的"勇士烙印"。
雪暴在洞外嘶吼,裹著冰碴的風掀翻密函。多爾博突然抓起染血的彎刀衝向岩洞深處的暗河,刀尖在冰麵劃出深痕,漢文"李"與滿文"愛新覺羅"在裂痕中彼此絞殺。當冰層傳來不堪重負的碎裂聲時,他聽見自己用漢語和滿語交替嘶吼,仿佛要把分裂的靈魂震出軀殼。
十五年的養育之恩,無法做出抉擇,況且,母親還在沈陽……
多爾博和王蘅從老鴉峽回來後又回到了山西的清軍大帳,豫親王對多爾博跟一個漢女私奔多日不歸非常生氣!
此刻,麵對多鐸親王的質問,王蘅在琉璃屏風後顫抖。
王蘅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羊角宮燈將她的影子揉碎在琉璃屏風上。多鐸親王指尖摩挲著翡翠扳指,金線蟒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科爾沁的鷹隼,竟啄不破漢家閨秀的絹帕?"
帳外朔風卷著雪粒子拍打帷幕,多爾博玄色箭袖掠過鎏金暖爐,酒氣混著龍涎香驟然逼近。王蘅盯著他皂靴上凝結的血珠——那是王家馬廄紅泥特有的赭色,三日前她還在那匹棗紅馬的鬃毛裡藏過梅花。
"不過是個玩意兒。"多爾博白玉杯磕在紫檀案上發出脆響,冰涼的梨花白順著眉骨滑進衣領。王蘅聽見自己發間的銀步搖在顫抖,就像那夜吊在槐樹上的侍女,繡鞋尖滴落的血珠墜在青石板上。
醉醺醺的哄笑聲中,她伏身擦拭潑濺的酒液。多爾博的靴尖忽然抵住她腕骨,力道大得幾乎要碾碎那串珊瑚手釧。"貝子爺的靴子臟了。"她仰起臉,看著燭火在他眼尾的疤痕上跳動。那是在老鴉峽時,她射偏的箭簇留下的痕跡,“今夜子時,你來書房,我有話和你說。”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風雪,王蘅攥著銀簪的手指深深陷進槐樹皮。第三道裂痕裡沁出暗紅,像極了阿娘咽氣時攥著的鴛鴦枕。
王家書房檀木博古架投下的陰影宛如勒勒車輻條,多爾博的手指掃過蒙塵的《西域圖誌》,一截狼髀骨突然從書頁間滑落。泛黃的蒙文婚書被羊皮繩係著,在穿過冰裂紋琉璃窗的光線下浮起淡淡血斑。
"乙醜年冬月,斡難河結第九層冰時..."漢隸與回鶻式蒙文交替爬行在宣紙上,烏蘭格格的朱砂指印旁蓋著侍衛長巴特爾的豹尾徽記。那些字句在青金石鎮紙的冷光裡扭曲成鎖鏈——原來被喚作"巴圖"的繈褓不止背負著漢人將軍的骨血,還在胎發未落時便與蘇泰的珊瑚銀鎖係成了死結。
“巴圖是……我,而你王蘅是蘇泰?”多爾博看完苦笑,“我們在出生時就結了娃娃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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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書背麵用稚拙筆跡補了句漢詩:"縱使相逢應不識"。墨跡暈染處粘著片枯萎的雪絨花瓣,與王蘅昨日彆在他領口的如出一轍。
“對,這也是我今天在打掃書房時偶然發現的,十幾年後,你找到了我,我們竟然還有這種緣分”,少女講話時已經羞紅了臉頰。
當琉璃窗外的夕照漫過婚書末尾的狼圖騰火漆印時,多爾博發現自己的佩刀已深深紮進《蒙古秘史》的書脊。泛著腥甜的墨汁順著刀槽蜿蜒而下,在狼髀骨表麵勾勒出幼年蘇泰的輪廓——那眉眼竟與王蘅在山洞呼出白霧時的剪影漸漸重合。
多爾博對王蘅說此事需要保密,不要說出去,你和我一起回沈陽,見到我額娘後,我自然會跟你有交代。
王蘅看著婚書在篝火中蜷曲成灰蝶,突然笑出了眼淚:"原來貝勒爺燒的不是婚約,是怕我影響了你貝子爺的榮華富貴?"
烈焰騰起的瞬間,多爾博的吻帶著血腥氣壓下來。王蘅嘗到他唇上結痂的傷口,那是今晨她咬破的。燒焦的槐葉混著灰燼落在他們交纏的發間,像極了合巹時灑落的棗栗。
"為什麼..."她攥住他胸前猙珠的手被按在滾燙的灰燼上,多爾博眼底映著跳動的火苗:"因為從你射傷我那日起,就隻有我能決定你的生死。"
遠處傳來守夜人沙啞的梆子聲,七道血痕順著王蘅的脊背蜿蜒而下,在雪地上開出紅梅。多爾博拾起半片殘頁,火光中"科爾沁"三個字正化作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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