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李軍大營,如同沉睡的巨獸被瞬間驚醒!
“敵襲?不對!是潰逃!是炸營了!”了望哨的嘶吼劃破夜空。
“探照燈!全開!給我照!”
“火炮!目標城門豁口!封鎖!”
“騎兵!準備出擊!截殺潰兵!”
冷酷的命令如同冰珠子砸落。瞬間,數道比之前更加粗壯、更加慘白刺目的巨大光柱,如同天神憤怒的巨眼,再次撕裂了黎明前的黑暗!這一次,它們精準地、無情地鎖定了鐵嶺城西、東兩個巨大的豁口!將那些如同決堤洪水般湧出的潰兵,連同他們臉上那扭曲的恐懼和瘋狂,照得纖毫畢現,無處遁形!
“放——!”
土山上,早已校準好的火炮發出了死亡的咆哮!霰彈如同鋼鐵風暴,狠狠掃向擁堵在城門豁口處的潰兵人群!血肉橫飛!殘肢斷臂在慘白的光柱下狂舞!城門洞瞬間變成了血肉磨坊!
“殺——!”
早已枕戈待旦的李軍騎兵,如同兩股黑色的鋼鐵洪流,從南北兩側營地咆哮而出!馬刀在探照燈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狠狠切入混亂不堪的潰兵隊伍!如同熱刀切入了凝固的牛油!
屠殺!一場針對潰逃者的、效率極高的屠殺!
慘白的燈光下,混亂被放大到了極致。耿仲明瘋狂地抽打著坐騎,肥胖的身軀在馬上顛簸,臉上涕淚橫流,早已沒了半分王爺的威儀。他身邊忠心護衛的家丁不斷被呼嘯而至的霰彈撕碎,被李軍騎兵的馬刀砍倒。一支流矢“噗”地一聲射穿了他的大腿,劇痛讓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險些栽下馬來。
“王爺!撐住!”一個家將拚死護住他。
“滾開!彆擋老子路!”耿仲明卻像瘋了一樣,用刀背狠狠砸開家將,隻顧埋頭向前衝。他看到了生的希望——前方不遠就是一片稀疏的樹林!隻要衝進去…
就在他距離樹林隻有幾十步之遙時,側翼突然衝出一隊李軍輕騎!為首的小校眼神冰冷,手中騎弓拉成滿月!
“嗖——!”
一支破甲重箭帶著淒厲的尖嘯,精準無比地鑽入了耿仲明毫無防護的後心!
“呃…”耿仲明渾身劇震,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沾滿自己熱血的鋒利箭頭。力量瞬間從身體裡抽離,他肥胖的身軀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從馬背上栽落,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近在咫尺的樹林,充滿了無儘的不甘和絕望,意識迅速沉入永恒的黑暗。他最終也沒能逃脫“恭順王”的命運。
尚可喜運氣稍好一些。他的鑲藍旗殘部在付出慘重代價後,終於撕開了一個小口子,衝出了李軍騎兵的第一道攔截線。但代價是沉重的,身邊隻剩下不足百騎,個個帶傷。他伏在馬背上,劇烈地喘息著,肺部火辣辣地疼,花白的胡須上沾滿了血沫和冰碴。他不敢回頭,不敢看身後那片被慘白燈光籠罩的、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城門豁口,更不敢看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他隻有一個念頭:逃!逃得越遠越好!
鐵嶺城頭,多爾博如同冰封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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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最高的敵樓殘骸上,任由刺骨的寒風卷起他染血的貂裘。探照燈那慘白的光柱,如同舞台的追光,無情地映照著他腳下這片人間煉獄。他清晰地看到耿仲明中箭落馬,看到尚可喜狼狽逃竄的背影,更看到無數湧出城門的潰兵,在霰彈的金屬風暴中化為齏粉,在李軍騎兵的馬刀下身首異處,在互相的推搡踐踏中變成一具具扭曲的屍體,堵塞了逃生的通道……
慘叫聲、哀嚎聲、絕望的哭喊聲、戰馬的嘶鳴聲、火銃的爆鳴聲、刀劍砍入骨肉的悶響…無數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撕裂靈魂的恐怖聲浪,衝擊著他的耳膜。
他看到了一個漢軍旗小旗官,被身後瘋狂湧上的潰兵推倒在地,瞬間被無數隻腳踩踏淹沒,隻留下一隻伸向天空、徒勞抓撓的手…
他看到了一個滿洲白甲兵,驍勇地砍翻了兩名李軍騎兵,卻被第三名騎兵用長矛狠狠捅穿,釘死在一堆凍硬的屍體上…
他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士兵,抱著自己被炸斷的腿,在雪地上無助地哀嚎爬行,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刺目的血痕,直到被後續潰逃的馬蹄踏成肉泥…
他看到了無數雙眼睛,在慘白的光線下,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絕望、瘋狂、怨毒…最終歸於死寂。
混亂!徹底的、無法挽回的混亂!毀滅!冰冷的、高效的毀滅!
這一切,都發生在他這位“守城主帥”的眼皮底下!而他,卻無能為力!他精心構築的防線,他賴以支撐的藩王軍隊,在死亡麵前,如同沙堡般瞬間崩塌!他所堅守的“忠義”,他所效忠的“大清”,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如此可笑!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虛無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多爾博。憤怒?悲傷?恐懼?似乎都沒有了。他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一種深入骨髓的、靈魂被抽空的疲憊。他緩緩抬起手,扶住冰冷的、布滿刀痕箭孔的敵樓殘柱。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實的東西。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越過城內燃燒的廢墟和四處奔逃的人影,最終落在一處相對完好的院落——那是蘇泰所在的臨時醫館的方向。火光映照下,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平靜。那平靜之下,是信念徹底崩塌後的萬丈深淵。
鐵嶺城,這座曾經堅固的堡壘,在內外交攻的混亂與絕望中,流儘了最後一滴血,發出無聲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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