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有時會讓一些人心緒不寧。
大祭司如是。
仇恨不會消失,但是會隨著一直憎恨的人消亡而逐漸沉沒。
思緒紛亂難定間,帳篷外響起的腳步聲讓大祭司驚覺起身。
帳篷打開,雨衣被隨意丟在了角落,阮朔帶著一身濕潤水汽闖入大祭司的視野。
白色的長發,黑色的衣褲,腰間隨意掛著一個銀鈴,右手手腕上折射著細碎昏黃光芒的疊圈銀鐲。
身量清瘦頎長的青年麵容出塵俊美,望向大祭司時,阮朔乖巧一笑,“阿爸。”
喊完,阮朔非常自然的上前,像個小孩一樣依偎在大祭司的身側。
“今晚我和阿爸一起睡。”
聽見這話,大祭司幾乎愣在當場,心中的震驚讓他難以回神。
先是因為阮朔受到了天授之困,遺忘了過去。
後有張起靈受到阮朔的獨愛,與自己再難如過去那般親昵。
眼下,阮朔能回到自己身邊,這是大祭司近八十年想都不敢想象的畫麵。
抬手在阮朔的發頂拂過,掃開一些殘留的水珠,大祭司萬分珍重的將阮朔虛攬在懷,“時間過得真快啊。”
“上一次我抱著你睡覺距今已經是數不清多少年前的事了。”
阮朔選了個自己喜歡的睡姿,半眯著眼睛,並沒有接話。
因為天授的後遺症,阮朔腦海中有關過去的記憶中,不少片段都隻是很模糊的幾個畫麵,難以拚湊完整。
再加上他隻經曆了二十年的人生光景。
故而大祭司所感懷的時間過去太快,阮朔完全不能共情。
聽著大祭司心口傳來的心跳聲,混合著拍打在帳篷上的密集落雨聲,阮朔的困意開始泛濫。
半睡半醒間,阮朔想起了自己幼時,大祭司曾數次在自己耳邊哼過的歌謠。
熟悉的曲調被低聲含糊的哼著,阮朔伸出手,在大祭司的後背輕輕拍。
“風兒吹,蟬兒飛,阿爸背簍載晨輝。
竹樓邊,溪水脆,蠱蟲眠在月光堆。
快快睡,我在陪……無人欺我、小……”
沒有哼到最後,清淺的呼吸聲就綿延傳出,大祭司唇邊含著笑,抬手將蓋在兩人身上的薄被往上扯了扯,將阮朔完全裹住。
模樣溫柔俊雅的黑發青年眸色溫柔,垂下眼簾,認認真真看著睡在自己身邊的白發青年。
模樣如長輩般慈愛和煦。
“其實我都知道……”大祭司躺在阮朔的身邊,偏過頭,與阮朔額頭相抵,語氣輕柔自傲:“你是這世上最懂事的孩子。”
“我不會尋死。阿朔,我一定要看見你過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