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烏水鎮後,蘇明月並沒有明確的目的地,依舊是隨波逐流,四處雲遊。
她換上了一身素雅的青布長衫,頭上簡單地綰了個發髻,插著一根普通的木簪,背上背著一個半舊的藥箱,裡麵裝著一些她自己炮製的草藥和幾件簡單的醫療用具。
這一次,她給自己按的身份,是一個雲遊四海、懸壺濟世的女郎中。
或許是經曆了阿木那段充滿了痛苦與遺憾的記憶,讓她對“生命”這兩個字,有了更深的感觸。
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彌補一些什麼,或者說,去尋找一些什麼。
這一日,她輾轉來到了津門。
津門,九河下梢,中西交彙之地,自開埠以來,便迅速發展成為北方重要的通商口岸,一派繁華喧囂的景象。
高大的西洋建築與古樸的中式店鋪交錯林立,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既有穿著長袍馬褂的遺老,也有西裝革履的洋行買辦,還有那些穿著時髦旗袍、燙著卷發的摩登女郎。
蘇明月剛在城南尋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下,準備明日再找個地方支個小攤,替人看看病,賺點盤纏。
傍晚時分,她信步走到街上,想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
津門的街道,比烏水鎮要寬闊得多,也更加熱鬨。各種叫賣聲、說笑聲、汽車的喇叭聲,不絕於耳。
就在她走到一條比較繁華的商業街路口時,突然,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和人群的驚呼聲,從前方不遠處傳來!
“哎呀!撞人了!撞人了!”
“快!快救人啊!”
蘇明月眉頭微微一蹙,快步朝著事發地點走去。
隻見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歪歪扭扭地停在路邊,車頭癟了一塊。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穿著學生裝的小姑娘,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身下已經滲出了一大灘鮮血,人事不省。
肇事的司機是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此刻正嚇得麵無人色,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圈看熱鬨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快!快去叫救護車!”
“這年頭,汽車越來越多了,也越來越不安全了!”
“這小姑娘傷得不輕啊,怕是……凶多吉?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擠出幾個穿著白大褂、提著藥箱的人,看樣子是附近西醫院的醫生和護士,聞訊趕了過來。
為首的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醫生,他一到場,便立刻指揮著護士疏散人群,然後蹲下身子,開始檢查那小姑娘的傷勢。
“頭部有明顯撞擊傷,瞳孔……有些渙散!”男醫生一邊檢查,一邊沉聲說道,“左腿……可能是骨折了!失血過多!必須馬上止血,送醫院搶救!”
他指揮著護士給小姑娘的傷口進行包紮,又拿出聽診器聽了聽心跳,眉頭越皺越緊。
蘇明月站在人群外圍,目光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以她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那小姑娘的傷勢。
頭部撞擊確實不輕,左腿也確實骨折了,但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真正致命的,是那小姑娘的腹腔之內,因為劇烈的撞擊,導致了內出血!而且,有一根斷裂的肋骨,似乎還刺傷了她的脾臟!
如果不及時處理這內出血和脾臟的傷勢,就算把她送到醫院,恐怕也回天乏術了。
眼看著那幾個西醫手忙腳亂地給小姑娘包紮止血,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她腹部的異樣,蘇明月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這位先生,”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了那中年男醫生的耳中,“這姑娘腹腔內有嚴重出血,肋骨也可能刺傷了臟器。若不先處理此處,恐怕撐不到醫院。”
那中年男醫生聞言,動作一頓,抬起頭,有些不悅地看向蘇明月。
當他看到說話的隻是一個穿著樸素、年紀輕輕的女子時,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輕蔑和不耐煩。
“你是誰?懂什麼醫術?”他語氣生硬地說道,“我們是協和醫院的醫生,正在進行緊急搶救!這裡沒你的事,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妨礙我們救人!”
在他看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女子,不過是想嘩眾取寵,或者是什麼不懂裝懂的江湖郎中罷了。
旁邊一個年輕些的護士也幫腔道:“就是!我們劉主任可是留洋回來的高材生,經驗豐富得很!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懂什麼?”
周圍看熱鬨的人群,也紛紛對著蘇明月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這姑娘是誰啊?口氣倒是不小。”
“是啊,人家西醫大夫都說了沒事,她還在這兒瞎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