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不去了。”
蘇明月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死寂的湖麵,卻在每個人心裡都砸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
車廂裡唯一的聲響,就是那老式蒸汽機車頭有節奏的“哐當”聲,仿佛一首永不停歇的催眠曲,聽得人心裡發慌。
“嘛意思?”
陸離第一個沉不住氣,他揉著剛才被撞疼的後背,幾步衝到車廂連接處的門邊,使出吃奶的勁兒去拽那黃銅把手。
門,紋絲不動,像是跟整個車廂焊死在了一塊兒。
他又轉頭去砸那厚實的玻璃窗,拳頭砸在上麵,發出“砰砰”的悶響,可那玻璃連一絲裂紋都沒出現,反倒是把他自己的指關節震得生疼。
“他娘的,還真碰上鬼打牆了?”
陸離罵罵咧咧地甩著手,一張英氣的臉上滿是憋屈和不爽。
林晚那張秀氣的小臉早就白了,她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緊張地挪到蘇明月身邊,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明月姐,我們……我們是不是被妖關起來了?還是……還是進了什麼陣法?”
隻有楚逍,還懶洋洋地靠在牆邊,像個沒骨頭的地痞。
他沒去嘗試那些沒用的開門或砸窗,也沒像個愣頭青一樣咋咋呼呼。
他隻是看著蘇明月,此刻卻是一片沉靜。
他了解蘇明月。
這個女人,看著清冷得像月宮裡的仙子,骨子裡卻比誰都驕傲。
能讓她用這種近乎於宣判的語氣,說出“出不去”這三個字的地方,絕不是什麼普通的機關陣法那麼簡單。
蘇明月沒有立刻回答他們,仿佛在給他們時間消化這個絕望的事實。
她緩緩站起身,那雙清潭般的眸子,掃過車廂裡那幾個還在不知疲倦地重複著自己動作的“乘客”
一遍遍塗著口紅的貴婦,一遍遍擦著金表的紳士,還有那個對著一顆藍寶石嘿嘿傻笑的油膩富商。
這些“人”的動作機械而麻木,眼神空洞,仿佛隻是被設定好程序的木偶。
最後,蘇明月的目光落在了車廂連接處,那塊被擦得鋥亮的銅質銘牌上。
上麵刻著一行漂亮的花體字——“白玫瑰號”。
“這不是陣法。”
她終於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將陸離和林晚最後的僥幸也一並擊碎。
“我們是闖進了一個‘物怪’的肚子裡。”
“物怪?”
這個詞,對林晚來說完全是天方夜譚。
就連楚逍,也隻是在某些極其古老的江湖雜談裡隱約見過一兩句語焉不詳的記載,把它當成是鄉野村夫的胡話。
“那是什麼玩意兒?妖怪的一種?”楚逍皺著眉頭問道,在他的認知裡,能跟這些神神鬼鬼沾上邊的,無非就是妖魔鬼怪。
“不。”
蘇明月搖了搖頭,她走到車窗邊,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黑,連一絲星光都沒有。
她伸出白皙的食指,輕輕點在了那冰冷的玻璃上,指尖觸碰的地方,一圈微不可查的波紋如水暈般蕩開,又瞬間消失。
“妖,是天地靈氣所化生,有自己的修行和道行,求的是一個‘生’字。”
“而物怪……”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一種他們能聽懂的說法,“……它不是‘生’出來的,它是‘化’出來的。”
“由人最強烈不甘的執念,通常是悔恨、怨念或是悲傷,與某個特定的‘物件’或者‘場所’,
比如我們腳下這列火車,緊緊地結合在一起,所化生出的非妖、非魔、非鬼的存在。”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由強烈的情緒所編織成的,活的‘夢境’。”
“而我們,現在就在這個夢裡。”
聽完蘇明月的解釋,陸離還是一臉“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很厲害”的表情。
他雖然是妖,但自從進入人類世界以後,就很好去了解這些事了,你要是說個關於人類世界的事,他懂得比誰都多!
他晃了晃自己那砂鍋大的拳頭,簡單粗暴地總結道:“那不就結了?管他什麼怪,直接把這個夢打碎不就行了?”
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拳頭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拳。
“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