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某,歎服。”
信的末尾,隻有一個小小的落款——周少華。
沒有一個字是吹捧她的美貌,通篇,都在說她的戲。
而且,說到了她的骨子裡,她的心坎裡。
那瞬間的僵直,那滴無聲的淚,
是她自己對著鏡子揣摩了無數個日夜,才從骨血裡悟出來的神髓。
滿城的“知音”,送了滿屋的花籃,寫了滿篇的讚美,卻隻有這個人,看懂了她藏在水袖之下的,真正的靈魂。
白玉霜捏著那張薄薄的信箋,感覺它重若千斤。
她的心,平生第一次,亂了方寸。
她抬起頭,對那個還在等著的小廝說:
“告訴周會長,東西,我收下了。”
……
第二次見麵,不在戲院,不在飯局,而在江城最大的一家西式書店——“啟明書局”。
是她主動約的他。
她讓戲院的班主托人帶了話,說想當麵感謝他。
她特意換了一身低調的米白色旗袍,外麵罩了一件黑色的薄呢大衣,沒有化妝,隻略施粉黛,像個普通的女學生。
她到的時候,他已經在了。
她看到那個站在一排排及頂高的書架前,穿著一身得體的深灰色西裝,正專注地翻看一本厚厚的、燙金封麵的《莎士比亞》的男人時,她還是怔住了。
午後的陽光從高大的玻璃窗裡照進來,在他身上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暈,連空氣中的微塵都在他周圍飛舞。
他身上有股商人的精明乾練,更有股揮之不去的書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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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從書中抬起頭來。
看到她,他先是一愣,隨即溫和地笑了起來,
那笑容像冬日裡的暖陽,瞬間驅散了她心頭所有的緊張和不安。
“白小姐,你來了。”他的聲音,像醇厚的大提琴,沉穩而悅耳。
“周……先生。”白玉霜有些不自然地應了一聲,走到他麵前。
“在這裡,沒有周會長,也沒有白小姐。”他合上手中的書,微笑著糾正她,“我叫周少華,你呢?”
“白玉霜。”她輕聲回答,在心裡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周少華。
那天下午,他們沒有聊生意,沒有聊風月,就在書局二樓靠窗的咖啡座,聊了一下午的書和戲。
他跟她聊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說她的杜麗娘和崔鶯鶯,和那個為愛而死的朱麗葉一樣,都是為了愛情,可以奮不顧身、反抗一切的奇女子。
他跟她聊元雜劇,從《竇娥冤》聊到《趙氏孤兒》,
他說她的表演,不僅僅是技巧,更是把自己的情感和理解,都揉碎了,注入到了角色裡。
他懂她,懂她的戲,懂她藏在層層油彩和華麗戲服之下,那顆孤傲又渴望被理解的心。
白玉霜從記事起,就在戲班裡摸爬滾打,看儘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守著她的一方戲台,唱著彆人的悲歡離合,然後孤獨終老。
可周少華的出現,像一道光,蠻不講理地照進了她那個隻有鑼鼓點和油彩的、封閉的世界。
她那顆冰封已久的心,開始出現了一絲裂縫,有暖流,正悄悄地滲入。
臨走時,周少華送她到書局門口。
外麵是江城繁華的街道,穿著長衫的行人、拉著黃包車的車夫、還有“鐺鐺”駛過的有軌電車,構成了一副生動的市井畫卷。
他看著她,那雙盛滿了真誠和溫柔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的靈魂。
他輕聲問她:“玉霜,你願不願意……看看戲台之外的世界?”
白玉霜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的自己,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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