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堂,變天了。
這個消息,像一陣風,在江城南市那片最藏汙納垢的地界上,飛快地傳開了。
沒人知道那天晚上,四海賭場的後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人們隻知道,第二天一早,當賭場重新開門的時候,那個平日裡作威作福、橫著走路的“過江龍”陳嘯天,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戴著銀色麵具的、神秘的“周先生”。
一開始,南市的那些“老江湖”們,還都抱著看熱鬨的心態。
他們覺得,這又是一場尋常的“黑吃黑”,說不定過兩天,陳嘯天的屍體,就會從黃浦江的哪個角落裡浮上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青龍堂,非但沒有因為龍頭被換而內亂,反而,比以前,更有“規矩”了。
新上任的“周先生”,第一天,就給堂口上下幾百號兄弟,發了一筆足夠他們買房置地的“安家費”。
第二天,他就派人,挨家挨戶地,去“拜訪”南市那些開煙館、妓院的老板。
說是拜訪,其實就是通知他們,從這個月起,保護費,加三成。
有不服氣的,想仗著自己背後有法租界的洋大人撐腰,跟青龍堂叫板。
結果,當天晚上,他那家全江城最豪華的“仙樂斯”舞廳,就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場大火。
人沒傷,但裡麵那些從法國運來的高級家具和洋酒,燒得一乾二淨。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了。
第三天,更離譜的事情發生了。
青龍堂,這個江城最大的“毒瘤”,竟然自己“戒毒”了!
他們不僅自己不碰那些害人的鴉片和白麵,還放出話來,
誰要是敢在他們的地盤上,逼良為娼,拐賣婦女兒童,一經發現,就地沉江。
這一手,把所有人都給整不會了。
這……這還是那個無惡不作的青龍堂嗎?
怎麼感覺,像是被哪路神仙給點化了,突然開始“替天行道”了?
沒人看得懂這位新上任的“周先生”,到底想乾什麼。
他就像一條蟄伏在暗處的毒蛇,悄無聲息地,將整個南市,都納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是一擊斃命,狠辣,且高效。
……
四海賭場,頂樓。
這裡已經被改造成了周少華的私人辦公室。
他不喜歡原來那套充滿了暴發戶氣息的紅木家具和虎皮地毯。
他讓人換上了簡約而昂貴的西式陳設——柔軟的羊毛地毯,真皮沙發,還有一張寬大的、由桃花心木製成的辦公桌。
此刻,他就坐在那張辦公桌後,手裡,沒有拿槍,也沒有拿刀,而是拿著一支派克金筆,在一份財務報表上,圈圈畫畫。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他的身上。
如果不是臉上那張冷冰冰的銀色麵具,他看起來,更像是一位華爾街的金融大亨,而不是一個黑幫龍頭。
“先生,您要的東西,都送來了。”
那個八字胡的堂主,也就是現在青龍堂的“大管家”——劉福,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他看周少華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絲毫的不服,隻剩下了發自內心的、深深的敬畏。
這幾天,他跟在這位新龍頭身邊,算是徹底開了眼了。
這位爺,不僅手段狠,腦子,更好使!
他隻用了三天時間,就將青龍堂那本亂得跟漿糊一樣的爛賬,給理得清清楚楚。
哪個堂口有油水,哪個頭目在吃空餉,他看一眼報表,就一清二楚。
他殺伐果斷,卻又賞罰分明。
有能力的,他破格提拔;
吃裡扒外的,他毫不留情。
在他的治理下,整個青龍堂,就像一台生鏽的機器,被重新上了油,開始高效而精準地運轉了起來。
“放那兒吧。”周少華頭也不抬地說道。
劉福連忙將懷裡的一大摞文件,輕輕地,放在了辦公桌上。
那裡麵,裝的不是賬本,而是……情報。
在周少華接管青龍堂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堂口裡那些隻會打打殺殺的混混,和那些無所事事的“包打聽”,重新進行了整合。
他花大價錢,將江城所有的黃包車夫、報童、舞女、小偷、乞丐……這些分布在城市最底層、最不起眼的“神經末梢”,都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無孔不入的情報網。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條真真假假、雞毛蒜皮的消息,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彙集到這裡。
而周少華,就是這張網中央的那隻蜘蛛。
他需要的,就是從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蛛絲震動中,找到他想要的那個“獵物”。
他放下手裡的報表,開始翻閱那些情報。
他的閱讀速度極快,大部分的情報,他隻掃一眼,就扔到了一旁。
“法租界巡捕房總監,昨晚又去了仙樂斯舞廳……”
“城東米行老板,好像在外麵養了個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