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風風火火去了學校。
一進老師辦公室,就看到兩個大小夥子低頭縮在牆角罰站。
穀翠玲剛想開口說話,緊接著大門嘎吱一響,又有一對中年男女推門走了進來。
二人渾身上下充滿違和感,男人穿著肥肥大大的仿軍裝,看著像是借來的衣裳。
裸露在外黑黢黢的皮膚上,遍布著蒼老的褶皺。指甲縫裡還殘存著黑泥,眼神畏縮閃躲,佝僂著身子,腰板壓根挺不直。看起來就是老實巴交的農家漢子。
倒是那女人白白嫩嫩,看起來年輕不少。花襯衫勉強包裹身體,胸前差點就要崩開扣子,隱約露出裡麵的背心。下身褲子露出半截腳腕,顯然這也不是她的尺寸。
隻匆匆掃了一眼,穀翠玲心裡就有了數。都是底層爬起來的人,她很懂對方如此行事的原因,大概是不想在外給孩子丟麵子,才借衣服充場子。
抬頭跟丈夫對視一眼。無聲交流片刻,夫妻倆默契的露出假笑,主動跟老師打起招呼:
“老師您好,我是穀衛民的母親。”同時握住老師的手,拉近關係。嘴上繼續道:
“我家閨女先前沒少誇您,我也早就想找機會跟您見麵道聲謝,誰想工作太忙硬是拖到現在。”
老師也知道這是客套話,可礙於情麵,還是要順著話茬寒暄。
好不容易把穀翠玲敷衍過去,衛明理又緊接著自我介紹,像是生怕被另一對夫妻搶先。
“老師您好,我是穀衛民的父親。真是是不好意思,孩子給您添麻煩了。”
“我們兩口子平日裡工作忙,對孩子的教育也沒時間費心。好在遇到您這麼負責的老師,也是我們三生有幸!”
“作為家長,我們完全信任您的教導,有任何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您儘管吩咐就行。”
這話說得妥帖順耳,聽得老師心裡頭熱乎。
眼見老師跟對方家長相談甚歡,把自己晾在一邊。朱耀祖他娘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忍不住跳出來高聲打斷。
“彆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家耀祖呢?有沒有受傷啊?我可告訴你們,要是我兒子出了什麼事,我跟你們沒完。”
語氣惡狠狠的,眼神更是恨不得化成刀子,把他們通通淩遲處死。
穀衛民耷拉著腦袋,後背半靠在牆上。看起來無精打采,實則低下去的小臉上表情豐富,眼珠子正嘰裡咕嚕四處亂轉。
他先前趁人不注意,偷摸喊同學幫忙去找他哥哥姐姐過來。如今見到爹娘的身影出現在這裡,心裡隱隱有些失望。
他可不覺得爹娘是來為他撐腰,指不定還會主動教訓他一頓。
這麼一想,穀衛民瞬間沒了精氣神,垂頭喪氣的揪著衣角,活像隻耷拉著耳朵的委屈小狗。
朱耀祖的狀態恰好與他相反,先前垂頭喪氣,一臉認打認罰的老實模樣。
後來見爹娘進來,似是覺得找到了靠山,一掃先前頹廢的模樣,脊背瞬間挺得筆直。
再對比雙方父母說話的態度,更是驕傲的昂起下巴,不屑的瞥了穀衛民一眼。這要是身後有條尾巴,怕是都恨不得搖出花來。
朱耀祖他爹是個軟性子,縱然覺得妻子這麼說話不好,也隻敢伸手拉拉袖子阻止,從頭到腳都充斥著一股窩囊勁。
朱耀祖他娘不是個好脾氣的,一巴掌拍開丈夫的手,“啪”的一聲脆響過後,辦公室裡頓時安靜下來。
衛明理在外總是習慣性掛著微笑,有人覺得見他如沐春風,看不順眼的人自然就認為他虛偽做作。
恰如此時朱耀祖他娘,見到衛明理臉上的笑,隻覺得他是看不起自己,在故意嘲笑挑釁。
“瞅你這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我心裡都瘮得慌。看著就不是什麼好鳥!你家崽子估計就是遺傳了你的壞心腸,才敢動手打我兒子。”
論起胡攪蠻纏,她可是專業的,罵遍全村無敵手,吵不過就會動手。向來不招人待見,連村裡的狗都避著她走。
衛明理自從爬起來以後,已經很久沒有人敢指著鼻子這麼罵他。
先前白科長高升,原來空出的位置,從幾個副科長中競選。
白科長深覺家庭和睦事業順遂,全都托穀老爹當初指點的福。既然承了這份情,就要知恩圖報,於是主動向上頭舉薦衛明理來接替自己。
對他們這種大型國企來說,科長也不過是個芝麻大小的官,屬實不值得費心。上頭領導也樂意順水推舟,拍板蓋章讓衛明理由副轉正。
升職後,捧衛明理臭腳的人變得更多,想要把他拉下馬的人也不少。
不過衛明理一向行事謹慎,在外從不露出破綻,讓人很難抓到把柄。穀翠玲又是紡織廠工會主任,處級乾部。
名聲在外,有好有壞!毀譽參半才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