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裡,朱耀祖在門口來回踱步。
陶桃則坐在裡麵安靜吃飯,目不斜視,脊背挺得筆直,動作慢條斯理,一看就是經過精心教育培養出來的女同誌。
反觀朱耀祖,雖穿著當下時興的仿軍裝,卻硬是給人一種流裡流氣的感覺。雙手大喇喇插進兜裡,走路一步三晃,看著就吊兒郎當不夠穩重。
兩人單看外在氣質,就相當不匹配,更根本不會有什麼共同語言。
但政委夫人和朱母就像眼瞎了一般,硬是覺得兩人郎才女貌,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朱耀祖望向陶桃的眼神熱切,眸光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貪婪。
朱母循著兒子的視線望去,見是個白白淨淨的姑娘,長著一副討喜的圓臉,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韻味,心中更是滿意得不得了。
隻是視線下移望向陶桃消瘦的身體時,不滿意的“嘖”了一聲。在自家大嫂耳邊小聲嘀咕道:“這姑娘胸癟腚小,看著不像好生養的樣子。”
政委夫人不自然的側身躲過,聽了小姑子這話更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人家姑娘坐在辦公室裡,又不需要下地乾農活,自然追求窈窕有致的身材。鄉下需要賺工分,當然是豐腴美人更受歡迎。
至於能不能生兒子,那都是無稽之談。不過這些道理小姑子聽不懂,她也不願費心費力去解釋。
陶桃感受到不懷好意的目光,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頓時沒了吃飯的心情,匆匆扒了幾口便去清洗飯盒,想著早些回到辦公室裡。
朱耀祖見兩人隻顧著打量,毫無其他動作,心中急不可耐,故意上前扯了一把母親的袖子做提醒。
朱母這才回過神來,想起今天主要來的目的。她被大嫂剛才嫌棄的動作傷了心,這才下意識收斂,沒敢輕舉妄動。
如今接到兒子的暗示,立馬扯出一抹假惺惺的笑,走到在水槽邊清洗飯盒的陶桃身邊。
自來熟的湊近,試圖抓住她的手。察覺到手裡沾水的飯盒,下一瞬便故作親密挽上她的手臂。
陶桃愣了一瞬,本能的偏過頭,撞見一張陌生的麵孔。心生反感下意識便想躲避,卻因手臂被牢牢把控掙脫不開。
朱母感受到她的抗拒,笑得更加膩歪,皺紋裡潛藏著三分熱忱七分算計。嘴裡不住誇讚:
“你就是陶桃吧,我家耀祖天天在我耳邊誇你。原來我還不相信,今兒個見到真人我才算放心。你一看就是個好姑娘,嫁到我們家正適合。”
陶桃眼神迷茫,好似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見她沒有立刻反駁,朱母繼續胡謅八扯:“你放心,等以後嫁到我們家,我把你當親閨女疼,指定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
這承諾像是裹上糖衣的毒藥,輕信的結局必是死無葬身之地。
好在陶桃也不是沒主見任人拿捏的軟包子。隻是愣住片刻,就立馬回過神來。強硬掰開攀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又後退幾步拉開雙方的距離。
瞥了一眼站在身後的朱耀祖,這才禮貌的對朱母反問道:“您找錯人了吧,我不認識您,也沒有要嫁人的打算。”
現在風聲這麼緊,他們家也算處在風口浪尖上,畢竟這年頭鋼鐵是國家關注的重點單位,有無數人想要趁此機會把她父親拉下馬。
即使血脈相連的至親,也無法確認對方是否包藏禍心。她又怎麼可能在這個人心叵測的時期,隨意定下自己的終身大事。
再說,就朱耀祖這種忘恩負義帶頭批鬥校長老師的人,跟他結為夫妻那不是給家裡招禍嘛!
政委夫人一聽這話急了,立馬上前勸說。
“你這姑娘,怎麼能隨便說出不嫁人的話,這多不吉利。”後續的話沒有說出來,又咽了回去,似是想起了什麼,立馬捂住嘴站到一邊。
這要是被有心人扣上個封建迷信的帽子,她這個政委夫人也得沾上一身腥。
好在朱耀祖在革委會還算混得開,看在他的麵子上,沒人揪著這句無心之言不放。
陶桃被兩人圍在中間,前後的路都被擋死,一時半會兒想要脫身並不容易。
朱母還想試圖靠近,露出欣喜的表情笑眯眯道:“沒找錯,你是陶桃對吧?我是朱耀祖他娘,我兒子天天在家念叨你呢,我這耳朵都聽出了老繭,咋能記錯呢。”
在大庭廣眾之下,陶桃不想惹出負麵影響,隻能壓低音量,好聲好氣的跟朱母講道理。
“大娘,您要是有心想要提親,得先跟我爸媽商量,我一個人說的不算。”
陶桃本想用這話推脫,誰料朱母最會見縫插針,聞言立馬抖機靈道:“現在都講究戀愛自由,拒絕包辦婚姻,咱們得按照黨的指示走。”
說著又要來拉陶桃的手,還招呼身後的朱耀祖上前,急不可耐想把兩個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見政策都被對方搬出來惡意曲解,陶桃張了張嘴沒有發聲。隻覺得滿滿的窒息之感撲麵而來,掃視周遭看好戲的目光,心一下子沉入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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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討厭朱母毫無分寸的越界行為,被這對厚臉皮的母子糾纏得心煩意亂。
在朱耀祖指尖即將接觸到自己的那一刻,用力甩開對方的手,“啪”一聲脆響,惹得一眾目光彙聚。
陶桃揉著發紅的掌心,茫然的環顧周圍,大多人都選擇靜觀其變,沒人上前幫她解圍。
見陶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朱耀祖愈發得寸進尺,黏膩的目光在她身上遊走打量。
靠不住彆人,那就隻能靠自己。
陶桃知曉對方的目的。不過是想著她一個姑娘家臉皮薄,故意弄出些曖昧的肢體接觸,孤男寡女拉拉扯扯,到時候就算她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可陶桃偏不吃那啞巴虧,她可不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又不是沒長嘴,哪能讓對方抓住可乘之機。
這對母子想在她臉上看到失落無助,這小算盤怕是要落空。
陶桃勉強扯出一抹假笑,推諉道:“我們歲數不合適,我喜歡比我年紀大成熟穩重的男同誌。”
這話意思表達的很明確,就差明說出拒絕,畢竟年齡無法更改,這算是徹底堵住對方的嘴。
可朱母就像看不懂臉色,聽不懂人話似的。故作喜笑顏開,虛情假意道:
“老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找男人就該找年紀小的,你們差五歲這不是正正好,金磚都比彆人多半塊。放心,我們家耀祖不會嫌你老。”
陶桃被她這番無恥的言論震驚到,她年紀輕輕風華正茂,跟老可扯不上半點關係。這大娘莫是想用言語貶低,讓她生出自卑之心?
還真是癡心妄想,她從小跟爹娘生活在部隊,心中隻有一往無前的信念,從不會產生自卑怯懦這種無用情緒。
見對方不依不饒,還想繼續胡攪蠻纏。陶桃心中怒火中燒,深吸一口氣,強製讓情緒保持鎮定。
不能慌,亂就容易出錯,憤怒隻能衝昏頭腦,反被對方抓住話柄。
既然對方不想要這個台階,那就徹底撕破臉麵。
陶桃眸子閃過直戳人心的鋒芒,皮笑肉不笑道:“您兒子我可高攀不起,他天天跟人家眉來眼去,那人才該是您家的兒媳。這要是隻勾搭不負責,弄不好就會被扣上亂搞男女關係的罪名!”
陶桃說這話可不是信口開河。
要說朱耀祖在廠裡也算是一號風雲人物。明麵上隻是一個沒轉正的小采購,卻靠著革委會小隊長的名頭,在廠裡囂張跋扈耀武揚威,仿佛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總跟幾個名聲不好的女同誌眉來眼去勾勾搭搭。行事毫不避諱,眾人有目共睹,劣跡早已傳開,可以算得上是人儘皆知。
隻因動一個臨時工毫無利益可言,而且他又整日跟革委會那群人混跡在一起,這才沒人拿他開刀。
聽到陶桃毫不留情的的拒絕,朱母不禁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瞬間收斂笑容表情扭曲,眼神陰惻惻的更像淬了毒的刀子。
腳下蓄力像老母豬一樣飛速前拱,意圖撲上來撕扯陶桃的衣服。
看她光著身子還怎麼有臉做人。
朱耀祖見自家老娘臉色不對,立馬上前阻攔。人家畢竟是廠長家的閨女,真要動手弄出個好歹,怕是自己的計劃會徹底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