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抓不住的細沙,在指縫尖間悄悄滑落。
時間來到68年,知青開啟大規模下鄉運動,老三屆畢業生基本都被強製安排。
就這還湊不夠上麵安排下來的名額,各個街道聯合各單位工會負責勸說工人子女,讓沒有工作的年輕人主動報名支援建設。
這下子各廠工會都跟著動員起來,再也不能像原來那樣,喝茶看報瀟瀟灑灑混一天。
紡織廠同樣接到命令,與其他廠不同的是,紡織廠內女工更多。
為人母,多數都會舍不得身上掉下的那塊肉。不像那些隻貢獻一夜歡愉的父親,可以冷眼旁觀親生骨肉去吃苦受罪。
穀翠玲作為工會負責人統領全局,有條不紊安排各項事務。
先是讓人統計出工人子女的情況,把無業不上學的名單列出來,再一一篩選剔除掉不符合下鄉政策的那部分。
餘下的名單,擺出公平公正的態度,平均分配給每一個小組。
具體上門約談,由下麵工會乾事負責。
穀衛盈和穀衛民這兩個小乾事,都是跟在劉梅手底下混。
如今劉梅還在哺乳期,不適合乾這種得罪人的事,畢竟吵架上火很容易導致回奶。為了身體健康,她也不願意逞強工作,於是留在辦公室裡與穀翠玲一起坐鎮指揮。
穀衛盈不喜歡跟人吵架,這種需要溝通勸解的任務她一向敬而遠之,即使迫不得已要參與,也都是站在後頭搖旗呐喊,從不上前衝鋒陷陣。
如今劉梅不能帶隊,她隻好把分配到自己手裡的任務,推給親愛的老弟。
穀衛民一個人身上扛著三個人的指標,沉重的負擔壓在他這小身板上,好懸沒把他壓垮。
惹得他背地裡沒少蛐蛐:“明明是同胎出生,那心眼子全讓姐姐長了,就會壓榨他這個小倒黴蛋。”
以至於,穀衛民最近一段時間都鬱鬱寡歡。小小年紀一身班味,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
某日清晨,臨近上班前,穀衛民陡然變臉,揪著親娘的衣袖,期期艾艾道:
“娘,我不想上班,這工作克我,要不乾脆也給我報名下鄉算了。下鄉隻不過是吃點苦,繼續工作下去我可能會瘋。”
說完低下頭,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穀衛民一把鼻涕一把淚,胡亂抹了把臉,繼續哭訴道: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上班前我誰都不想理,下班後我跟路邊的狗都能辯上兩句。”
穀衛民哭得真情實意,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穀翠玲沒那耐心哄他,抬手就朝他肩膀推了一下。
“大清早的,可彆逼我抽你啊!小小年紀哪來那麼些病,我看你就是裝的。”
說完不顧兒子的掙紮,硬是捏著耳朵把人拽出大門。
穀衛盈用雙手捂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刺激到弟弟幼小的心靈。
穀衛民跟魔怔了似的,被揪著耳朵也不喊痛,嘴裡嘀嘀咕咕的念叨:
“夜夜因無法拯救眾生而失眠多夢,感覺整個人已經被掏空,日日渾渾噩噩恍恍惚惚。我寧可拎著鋤頭去為祖國開疆擴土,也不想繼續麵對一群大媽的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