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碾碎晨霧時，李小凡正將最後一枚星紋符貼在玄鐵劍鞘上。
他指尖掠過劍鞘上新刻的"破影"二字，昨夜李威魂魄被抽走時的冷意仍盤踞在掌心——那不是普通的寒，是帶著啃噬感的陰毒，像有無數小蛇順著血脈往骨頭裡鑽。
"家主，馬隊備好了。"林浩的聲音從廊下傳來。
這位跟隨他征戰三年的虎將此刻甲胄未卸，肩甲上還凝著未乾的血漬，顯然連夜整頓了死士營。
他掌心的戰斧泛著冷光，斧刃處新補的缺口在晨光裡閃了閃，"外圍影藤分布圖我讓斥候標好了，最密的地方在青牛坡，末將帶三百死士先啃這塊硬骨頭。"
李小凡抬頭，正看見蘇婉提著藥箱從偏廳出來。
她發間的銀簪被星塵粉染成淡藍色，發梢還沾著未擦淨的藥漬——定是昨夜在願火祭壇守了整宿。
見他望來，她加快腳步，將一個雕花瓷瓶塞進他掌心："這是改良的破妄丹，影藤的腐氣會侵蝕神識，每半個時辰含一顆。"指尖相觸時，他摸到她指腹的薄繭，那是調配星塵粉時被藥杵磨的。
"鳳舞傳來消息。"楊將軍的聲音從院門口炸響。
這位掌管地火營的老將將染血的戰報拍在石桌上，鎧甲相撞的脆響驚飛了簷下的麻雀，"三日前有七波黑袍人潛入祖龍陵，布了"九陰鎖命陣"。
這陣我在古籍裡見過，專吸活人性命養死物——"他突然頓住，目光掃過李小凡腰間的星辰願鎖，那串由三十六顆星髓串成的鎖鏈正泛著暗紅微光，"看來對方是要拿咱們當血祭。"
"家主，且慢！"
趙老扶著拐杖從月洞門踉蹌進來。
這位家族最年長的長老鬢發全白，平日總掛著笑的眼尾此刻繃成兩道深紋："祖龍陵是上古龍族埋骨地，老仆當年隨家主他爹探過一次，陵口刻著"踏龍骨者，魂歸幽冥"。
前日我翻了《青史錄》，但凡強行闖入者，三日內必有血光——"
"趙老。"李小凡打斷他，伸手按住老人發顫的手背。
他能感覺到那雙手下的骨骼像枯枝般脆弱，卻又在用力攥著他的手腕，"您說的詛咒，我在李威的《影禍錄》裡見過。"他從懷中取出染血的古籍，翻到被血沫浸透的那頁，"真正的詛咒從來不在石頭上，而在這些——"他指尖劃過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有人想讓我們相信傳說，好讓他們的陰謀藏在陰影裡。"
趙老的手指慢慢鬆開。
他望著李小凡腰間突然震動的輪回盤碎片，那枚殘缺的青銅盤上浮現出淡金色紋路，像某種古老的眼睛。"您......"老人喉結動了動，"您要用那東西？"
李小凡沒有回答。
他閉目掐訣，輪回盤碎片突然迸出刺目金光。
黑暗在眼前炸開，他看見自己站在一座青銅祭壇上，頭頂懸浮著一顆暗紫色的星核，核中影影綽綽都是李威被抽走的魂魄。
腳下的青石板縫裡滲出黑血，血裡浮著族人的麵容——蘇婉的銀簪斷成兩截，林浩的戰斧裂成碎片，楊將軍的鎧甲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咳！"
李小凡猛然睜眼，鼻血順著下頜滴在星紋符上。
他抹了把臉，將輪回盤碎片按回腰間，觸感滾燙如炭。
蘇婉已經掏出手帕，卻在碰到他臉頰時頓住——她看見他眼底的血絲裡凝著團火，比任何時候都熾烈。
"分三路。"李小凡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鐵，"林浩帶死士營清剿外圍影藤，每清出一片就燒淨根須；楊將軍率地火營守退路，若有影藤反撲就引地火焚之；蘇婉與鳳舞布雙生願陣，願火祭壇的星塵粉每兩個時辰補一次。"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秦霜身上。
這位前日才投誠的原住民高手抱臂立在廊下，玄色大氅被風卷起一角，露出腰間纏著的九節鞭，"秦霜，跟我進陵道。"
"得令。"秦霜的聲音像碎冰相撞，他扯下大氅甩給身後隨從，露出精壯的胸膛，上麵密密麻麻紋著吞火玄鳥，"老子活了兩百年，就沒怕過什麼鎖命陣。"
"還有我。"
一道淡青色身影從房簷躍下。
雲中鶴落在眾人中間，腰間玉笛輕晃，發間銀冠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他衝李小凡一拱手，袖中飄出片梧桐葉，"昨日在青楓原，你替我擋了影衛的淬毒箭。"他指腹劃過葉邊的箭痕，突然抬掌拍向左側山壁——
"轟！"
碎石飛濺中，原本平整的山壁裂開道一人寬的縫隙。
李小凡瞳孔微縮——方才他明明看見山壁上隻有尋常苔蘚，此刻卻露出密密麻麻的黑釘，每枚都刻著與魂引釘相同的咒文。
"這是"千蛛鎖魂局"，觸發機關會把方圓十裡的活物絞成血霧。"雲中鶴轉身時，玉笛在指尖轉出半弧，"欠你的命，還了。"
李小凡盯著他的背影，星辰願鎖在腰間微微發燙。
他摸出懷中的星紋符，指尖在符紙背麵的暗記上輕輕一按——那是鳳舞情報網標記可疑人物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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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他抽出玄鐵劍，劍鳴如龍吟。
陵道比想象中更暗。
石壁上的青銅燈台燃著幽綠鬼火，照得影藤的黑蔓像無數條扭曲的蛇。
李小凡踩過一塊凸起的龍鱗殘片，腳下突然一黏——是影藤的汁液，帶著腐肉與鐵鏽混合的腥氣。
他取出世界樹枝，那截泛著金紋的枯枝剛觸到影藤，整座山壁突然震動。
"家主！"秦霜的九節鞭已經纏住頭頂墜落的巨石，他肌肉虯結的手臂暴起青筋，"這些影藤在吸地脈！"
李小凡望著掌心的世界樹枝。
原本暗淡的金紋此刻亮如星火，順著影藤的脈絡往深處蔓延。
他能感覺到雙生果實的殘餘之力在體內翻湧，像有團活物正順著血管往指尖鑽——那是他用半顆果實祭煉的本命至寶在共鳴。
"跟緊。"他低聲道，星辰願鎖的紅光將前路照出丈許。
隊伍轉過第三道彎時，陳明突然踉蹌了一下。
這位負責斷後的親衛隊長捂著胸口，額角滲出冷汗。
李小凡回頭時，正看見他袖中滑出半截黑羽——與三日前影衛身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陳隊長？"秦霜的九節鞭已經纏上他的手腕。
陳明抬頭，瞳孔裡映著幽綠鬼火。
他扯出個扭曲的笑，掌心的黑羽突然化作黑霧。
李小凡的玄鐵劍已經抵住他咽喉。
但他知道，這隻是開始——陰影裡的手，才剛剛張開。
黑霧裹著腐臭炸開時，李小凡的玄鐵劍才刺入陳明咽喉三寸。
那抹黑羽在霧氣中化作暗紅光團，影核特有的腥甜氣息瞬間充斥鼻腔——他聽過李威描述影核爆炸的威力，能將十丈內活物絞成血泥。
"家主！"
林浩的暴喝混著甲胄撕裂聲炸響。
這位虎將竟用血肉之軀撞開李小凡，後背直接迎向影核。
玄鐵重甲在紅光中像紙糊的般碎裂，骨茬刺破皮膚的聲響比炸雷更刺耳。
李小凡被撞得踉蹌後退，掌心還殘留著林浩護在他後心時的溫度——那溫度正迅速冷卻，像被扔進冰窟的炭塊。
"林叔！"蘇婉的藥箱砸在地上，星塵粉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