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寧遠城,城外皚皚積雪中一條被大軍踏出的泥土直通遠方。朝陽初升,一隊快馬飛馳而過,在泥雪混跡的土地上濺起陣陣泥石。
寧遠城樓上身披金漆山紋甲的孫傳庭傲然而立,雙眼炯炯有神的眺望著東北方的遠空。光豔的甲衣在陽光下耀耀生輝,身後隨風飄揚的旌旗呼呼作響。
今日天還未亮,魏淵的暗哨便為孫傳庭帶來了錦州大捷這一令人振奮的消息。初聞大捷,孫傳庭自內心深處由衷的感到高興。建虜為患多年,勢頭不減且愈演愈烈,錦州大捷總算是令他看到了光複遼東的一絲希望。同時孫傳庭對魏淵的仰慕與敬重隨著這場大勝又多了一重。
遙望著錦州城方向打的熱火朝天,魏淵攜手洪承疇殺韃虜、立軍功,而他隻能在寧遠城內作壁上觀,滿腔熱血與一身本領難以施展,歡喜之餘,孫傳庭難免心生寞寥。
“噔噔蹬!”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夜不收”快步登上城樓。
“啟稟將軍,敵人已經從塔山城附近的山上撤軍了。”
孫傳庭微微頷首,早在他收到魏淵的捷報之後便意識到皇太極可能要有動作了。於是孫傳連夜派出多路“夜不收”前往清軍塔山大營附近偵察情況。
一隊隊“夜不收”自天明時分開始不斷返回寧遠城,帶回了清軍連夜頻頻調動的消息。孫傳庭在心中仔細盤算著敵人的想法,皇太極真的拔營前往錦州了嗎?塔山周圍真的已經沒有敵人了嗎?亦或是這是個圈套,一個引誘自己出戰的陷阱?
就在孫傳庭沉思之時,一名年輕的參軍氣衝衝的走了過來。
“大帥!卑職又來向您請戰來了!”
孫傳庭不用回頭,光聽聲音他就知道一定又是朱由樺來了。在孫傳庭統領的這支由清一色皇族組成的軍隊中,朱由樺絕對可以算的上是個十足的激進派。
自從出了山海關,這位福王三公子可謂是鉚足了勁要和敵人決一死戰。在孫傳庭看來,朱由樺這顆赤誠的報國之心是好的,可就是行為處事過於莽撞了些。
可由於朱由樺畢竟是福王之子、萬曆皇帝之孫,與當今天子崇禎皇帝朱由檢那可是實打實的堂兄弟,朝廷正經冊封的宜陽王,不同於那些尋常的遠支藩王。礙於特殊的身份,孫傳庭在朱由樺的安置上可以說是煞費苦心。出於個人安全方麵的考慮,最終朱由樺被安排擔任行軍參將,主要負責軍紀監督方麵的工作。
這朱由樺原本以為到了寧遠城,馬上就可以跟敵人真刀真槍的打上一仗了,可沒想到孫傳庭幾次三番出城北上,每次隻要一聽說敵人來了便立刻撤軍,搞得這位一心要殺敵報國的福王三公子鬱悶不已。
於是乎,不斷來孫傳庭這裡請戰就成了朱由樺的日常工作。看著一臉嚴肅的朱由樺,孫傳庭沉著臉回應道:
“行軍布陣乃是軍中大事,不是你這參軍該管之事,大軍即將開拔,你還不去速速檢查各營軍務準備如何了?”
孫傳庭雖然是在斥責,可語氣中卻滿是關心。對於眼前這位帝王貴胄出身的年輕人,孫傳庭是很欣賞的。朱由樺儘管身份特殊,可在軍營之中卻一點也不搞特殊化。不僅如此,每一次的操練與實戰演習,他都是最賣力的那個人。
在朱由樺的身上,孫傳庭看到了一股精神。那是一種急於證明自己,體現自身價值的強烈渴望渴望。在皇家勇衛營的很多人身上,都有這種精神。
雖然再度遇到了孫傳庭的斥責,但這次朱由樺並如像往常一般退下,他堅持己見的說: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如今戰機難得,大帥要是再不出戰的話那可就是貽誤戰機了。”
朱由樺口中的“戰機難得”立刻引起了孫傳庭的注意。
“戰機,什麼戰機?”
“虜酋皇太極率軍北上錦州啊!這要是都不算戰機那什麼還能算是戰機呢?”
“什麼?!”
朱由樺的話可是令孫傳庭大吃了一驚,皇太極撤軍的消息明明是“夜不收”剛剛刺探來的,怎麼轉眼間朱由樺竟然就已經知道了,而且還如此肯定皇太極就是去解錦州之圍。突然間孫傳庭意識到事情可能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他加重語氣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皇太極率軍北上錦州的?是何人告訴你的?”
從孫傳庭的臉色中,朱由樺讀出了一絲不安。於是他收起了輕鬆的神態,很鄭重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告示來。
“沒告訴卑職,是這張告示上寫的。”
“告示?”
孫傳庭急忙接過告示瞧看,隻見告示上寥寥數筆寫著“虜酋皇太極北上錦州,如今塔山空虛,正是我大明男兒殺儘敵人,立下戰功的大好時機!望寧遠諸軍奮勇殺敵,替我們奪回故土!”告示的落款處寫有“遼東百姓”四個大字。
孫傳庭將這份告示反複看了數遍,問道:
“這告示是哪裡來的?”
“卑職今早巡邏時在城牆附近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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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這一張嗎?”
“肯定不止一張,今早我在巡邏時,不止在一個營地內聽到有弟兄正在談論告示上的內容。”
聽完朱由樺之言,孫傳庭立刻對手下吩咐道:
“立刻將城中所有這種告示統統收繳上來,並告訴將士們這是謠言,禁止在軍中議論此事!”